这一路上,她真的有种自己不过是头牲口的错觉,耳边听到的,全是如何弄死自己的话。
直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感觉还很恍惚。
明明希望他来,却又不想他来,她等了八年,他纵容了她八个月,这一生,就这样了吧。
他不想自己有他的孩子,如此明显的用意,她又岂会不懂。童话从来都是给小孩看的,给小女生做梦用的,王子会来,但永远都只牵公主的手。
顾旭白微眯着眼,看她动了一会,目光里透出几许意味深长的炙热,慢条斯理的将手帕折好揣进裤兜。“过来。”
薛宁停下动作,闭了闭眼,慵懒回头。“说说你怎么出现在这,说了我就过去。”
他眼角的淤青太过明显,仿佛被什么重物砸过,想要忽略都做不到,但终究是没问。
多半又是顾老先生下的手,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被砸了之后,波澜不兴的模样。
顾旭白的眼神沉了沉,唇角若有若无的掠过一抹愉悦的弧度。“知道你在,所以来了。”
从澳门一路追过来,他不是没有机会在半路将她救走,而是她捅破的这个窟窿太大,必须要有个完美的收尾,他才能……才能让她的余生不必在噩梦里挣扎。
薛宁定定的看着他,抬脚,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唇角扬起。“你就不怕,来之后看到的是我的尸体么。”
“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说好了一起下地狱,我怎会容你一人上路。”顾旭白伸手,目光灼灼。“明天,梁秋会登陆你的微博,把前期拿到的部分录音和资料放出去,同时发一封用你的口吻写的公开信。”
薛宁怔了怔下,收回迈出去的脚步,停在他一步之遥的地方,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我不想再欠你。”
“不欠。”顾旭白倾身,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过来抱到怀里。“你也是这么安排的,梁秋只是代劳。”
“滕医生出卖了我?”薛宁抬头,冷冷对上他的视线。“我身边还有谁没被你收买。”
“你喜欢滕逸?”顾旭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生气蹙眉。“有多喜欢。”
薛宁心中一动,侧过身面对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表情淡漠的与他对视。“你来不是打算带我走,而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肉麻兮兮又神经质的话?”
顾旭白胸口闷了下,敛眉别过脸。“准备要收网了,上了船便危机四伏,你明白么。”
“收网?”薛宁重复了一遍,脑中渐渐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船上不止八爷和他手下,还有其他人?”
“姑父书房里的文物,只是……只是三分之一。”顾旭白嗓音艰涩。“部里非常重视这件案子,所以你放心,那些作恶的人,一个都逃不掉,一个都别想甩锅。”
薛宁抿着唇,徐徐转头望向窗外,清丽的面容隐隐覆上寒霜。她应该击掌庆贺的,越这么想,心里越难受。
三分之一……难怪顾老会如此袒护。
这事曝光到网上,在反腐的大环境下,顾家不止是颜面扫地,没准还会引来别的麻烦。怪不得他说,要陪自己下地狱。
“你好好睡一觉,外面的人麻醉药打了量了,一时半会醒不来。”顾旭白低头,将下巴搁到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徐徐拂过她的耳畔。“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不用纠结难过,抓到八爷后无论你是去还是留,我都不会拦你。”
“你拦不住。”薛宁幽幽噎他一句,疲惫闭上眼。“二哥,我想趴你胸口睡。”
顾旭白让她噎得心里凉飕飕的,艰难点头。“好。”
躺下的瞬间,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沈颢咳嗽的声音,薛宁囧了下,在他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闭上眼。
隔天八爷又派了两个人过来,薛宁隔着房门,听他们商量出国后要去哪玩,听他们商量怎么弄死自己,心中平静异常。
顾旭白是早上走的,他跟沈颢就住在对面的客房里,她的安全无需担心。
至于那些录音和资料公布后,网上会掀起怎样的舆论风暴,等上了船,她自然会知道。
——
大型邮轮的货仓,味道比客轮更*。薛宁缩在行李箱里,像条咸鱼,安静的等着顾旭白来带走自己。
他说邮轮从维多利亚港出发,此次的航程是返回美国本土。
起锚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薛宁终于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过来,不由的吁出一口气。
再不出去,她就要窒息了。
顾旭白是自己进来的,薛宁被他从行李箱里抱出来,躲到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迅速换上衣服,和他一同出去。
快两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出去后海风一吹,薛宁顿时想吐。
“有了?”顾旭白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急了,当即沉着脸将她抱起来,避开八爷的人快速进入客舱。
薛宁缩在他怀里,一瞬间寒了脸。
至于这么疑神疑鬼么!进入他住的客舱,薛宁旋即从他怀里滑下来,顶着一身腥臭的味道跑去洗澡。
洗完,薛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顾旭白背对着会客室,高大的身躯斜倚着窗户,面朝海面打电话。
薛宁顿了下,刚想退回去,骤然听见他压抑着火气哑声低吼:“我只要她,顾家的虚名跟人命比起来,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