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被抬进西宁王府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相对的是林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但凡有点关系的人家都知道程青城拜林如海为师,皇帝点了齐侯做福州将军,不就是为了林总督平定闽浙铺路么。
程老太太在祠堂坐了一夜,祠堂匾额是太-祖亲题,从她做孙媳妇的时候就在了,林家五世而竭,程家百年侯爵不改,都是这下头一排排灵位换来的,她的祖父,她的丈夫,以及她的儿子,现在轮到她的孙子了。
天将破晓,程老太太方起身推开门,两个孙子都站在门外,程承城比弟弟高半个头,眉眼间已有坚毅之色,他先开口道,“总有一日,孙儿要打回云南,为父亲报仇。”
父仇不共戴天,云南叛乱,哪怕齐侯以身殉国,也难掩颓势,最后先帝无奈,封百彝族长为王,藩镇割据。
程老太太定定的看着他,沉声道,“如今不止云南,粤广将军不臣之心久矣,闽浙虽被今上一刀斩断,你怎能确保自己能打退海盗?四面楚歌,难保不是乱世,我不求你们两个位高爵尊,只求一家平平安安,我实在是怕了。”
程承城道,“您不了解今上,他是个有抱负的君主,我愿意追随他,哪怕是乱世,我也愿意以身为剑,平定这个乱世。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他不是青城那样的愣头青,只知道喊打喊杀,他在皇帝还在五皇子的时候就同他交好,并且齐侯府在皇帝登基的时候,堪称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的父亲一直不赞同先帝的奢靡,而他盼望自己能和五皇子,真正的君臣相得。
程承城一拍弟弟的肩膀,“如果青城真的想要投军,跟我一同去福州吧,在我身边,总是比独自在军营里来的安全。”
程老太太没忍住,泪盈于睫,她的孙儿在不知不觉中,有了这样的抱负和担当,她颤声道,“我知道老婆子拦不住你们,若要去,便去吧,我程家的儿郎,个个顶天立地。”
待得情绪平复些,程老太太又道,“只是方小姐,你要怎么办,她今年出了孝,家里正想商议你们的亲事,总不见得你们才成亲就分隔两地。你同她都不小了……”
程承城未婚妻姓方,闺名无忧,父亲生前是齐侯麾下一员大将,亦在云南捐躯,方小姐长兄扶灵返乡,留下二哥看护家中。方小姐守孝时,闭门不出,只管给父亲抄经祈福,服侍母亲,照顾兄长,京中都知她品行出众。
“皇上答应我,可以携带家眷。”程承城道,“不然谁给他卖命,让林总督自己玩儿去吧。”
程青城一腔热血顿时化作乌有,白了一眼他哥道,“那老太太抓紧时间给他娶嫂子吧,万一上任了岂不是要千里迢迢送了花轿去。”
“对对对,抓紧抓紧。”程老太太也顾不上感慨了,忙去找儿媳妇商量婚事。
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林府门庭若市,明萱借着七月初七,办了乞巧宴,一时林府花园聚集了京中各路闺秀,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树上系着彩锦彩花,园子门边扎了七夕乞巧楼,灯火通明,熠熠生辉。
林黛玉手执纨扇,半遮了愁颜,“去年还有圆圆同秦秋几个姐妹在,本想着回了姑苏老家也不算很远,送信也方便,不想就此天南海北了。”
宜霜也愁,回来这么久了,永定河君根本不露面,她修为不够,连着河君府在哪里都不知道。
雪雁道,“怎生姑娘还在这里歇脚?客人都到了,太太叫人来喊姑娘呢。”
林黛玉依旧是挽了双平髻,两边垂的宝石流苏是舅公送来的女儿节礼物,一色大小的鸽血红镶嵌成同心结,下面一溜碎石灯光下如星子璀璨。裙摆上也是同样的碎石点缀,外头罩一层薄纱,行走间宝石闪烁,倒像是在裙子上绣了星河,同发间交相辉映。
明萱嘱咐她道,“乞巧是你们女儿家的事,你只管带着她们玩就是了,我同各家夫人在上房。”
林黛玉虽在京城住过一年,但从未出过贾府,众人也不曾见过,如今见她年岁虽小,却不掩绝色,都上来拉了她瞧,又有各类表礼相赠。
明薇郡主来客中既是最尊贵,也是最亲近的,笑着同明萱道,“二姐姐家这个女儿可藏得好,我乍一见,险些以为七夕节仙女下凡了。”
她这么一夸林黛玉,她小姑子就有些不高兴,暗地里白了林黛玉一眼,上下打量,也不觉得林黛玉穿得多贵重,不够大气,流于小巧。
明薇毫不在意小姑子的脸色,摘了头上一支点翠多宝簪给林黛玉,“算起来你倒是我外甥女,拿去玩吧,前儿你去郡王府,我恰好不在,今儿给你补上。”
那簪子嵌了珍珠珊瑚,又有玛瑙翡翠,繁多却不杂乱,灯光下很是漂亮,林黛玉忙谢过郡主,
保龄侯史夫人笑道,“这会子你们都把东西送了林姑娘,等会儿看你们拿什么做彩头。”
明薇就笑道,“怎么就说别人,难不成你没给她?我想想,史夫人莫不是舍出去了想要回来?林姑娘快些把她那珍珠手串还她,她好当彩头呢。”
“你姐姐还好,怎生你这样精怪。”史夫人嗔了她一句,“我倒看一会子郡主拿什么出来。”
明薇作势抚了抚发髻,她发间全套点翠首饰将在场诸人都比了下去,“横竖你不必管我,我拆了几个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