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娘恨恨道:“他这背信弃义之人,还敢再来,还有脸再来?”当年一幅情深意重模样,赌咒发誓海枯石烂不变心,转身就另娶他人,和沈茉这样女子成其好事。他这样人,拿什么脸见姐。
莫大有微微一笑,“他有什么不敢来。英娘,他若见了姐,定是诉他不得已,他苦衷,他无奈,要姐体谅他,要姐为了他暂且忍让。”
英娘,你太不了解男人了。邓麒下了这么大功夫,对姐分明是志必得,又怎会出于内疚,轻轻放姐走掉。往后,还有纠缠。
英娘红着眼圈“呸”了一声,“姐是老爷和夫人捧手心长大,受不得委屈,受不得气!想让姐屈居人下,趁早死了这条心!”
英娘着着,呜咽起来,“要是老爷和少爷们还活着,非杀了邓麒这厮不可!”姐是老爷掌上明珠,要星星不给摘月亮,谁要敢欺负姐,老爷剑可不是吃素!
莫大有坚毅眼眸中闪过丝怜悯,傻英娘,若是祁将军父子尚人间,借邓麒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行事。邓麒妄图纳了姐,还不是欺负她父兄皆亡,无人撑腰做主。
莫大有从怀中取出一方布帕子,默默递给英娘。英娘不好意思道:“失态了,莫大哥别笑话。”接过帕子来看,是一方普普通通细布帕子,没有任何刺绣花纹,简单大方,干干净净。
英娘踌躇半晌。从这帕子上看,莫大哥家境并不如何穷苦,却也绝不富贵。姐他家,会不会穿粗布衣裳、睡稻草床?可怜姐。
“莫大哥,待我禀了姐,再赠您些金银吧。”英娘吞吞吐吐道:“您家外头还和从前一样,内里用东西精细些,姐才一大,细皮嫩肉,粗糙不得。”
完,英娘唯恐词不达意,忙忙又上一句,“莫大哥,我没别意思,真没别意思!”她知道莫大有是古道热肠君子,跟莫大有提钱,觉得好像亵渎了似。
莫大有笑了笑,沉吟问道:“姐身边金银颇多?”英娘忙头,“很不少呢!老爷夫人留下财物本就丰厚,邓麒那厮银钱上从不约束姐,大把大把珠宝、银票奉上。”
莫大有微微皱眉。
英娘惴惴,“莫大哥,可有什么不对?”
莫大有思忖片刻,终是对英娘全盘托出,“姐身边已只剩下你一位忠仆,这里头,邓麒一准儿动了手脚。我还以为,他会连姐财物也夺去,好让姐动弹不得。”
祁将军年少英雄,弱冠之年已是成名将军。这么多年来征战无数,屡屡获胜,朝廷赏赐极丰,追随者甚众。以祁将军为人,忠仆肯定不只英娘一个,应该还有不少。
英娘一时心乱如麻,“老爷出殡前后,府里已是悄悄走散了一拨人。夫人和姐扶灵回乡,路上又跑了几个,夫人也不理会,任由他们去了。”
“才回到会亭时候,老宅还有二三十名家丁、三四十名侍女、婆子。邓麒追到会亭,日日过来给夫人问安,夫人初待他冷淡,后来夫人身子不爽,生了病,慢慢对邓麒和颜悦色起来。”
“再后来,家丁有去从军报国,有去自谋生路,渐渐散了个干净。侍女们嫁嫁,走走,后连姐奶娘一家也被差去南昌打探王太守消息,老宅便没几个人了。”
英娘忆及往事,心惊肉跳,“难道果真如此?邓麒算计已久,连祁家仆役也要遣散,好让姐无依无助,不得不嫁了给他?!”
那,他又为什么任由姐手中握有大笔财物,却不加管束?
英娘心烦意乱,不知所措。莫大有想了想,安慰她道:“既想不通,先放一放便可,无需钻牛角尖。俗话好,‘要想儿安,三分饥和寒’,儿娇养无益,英娘不必为姐忧心。”
饥和寒?那么个人儿,才生下来,只有一大,饥和寒?英娘白了脸。
莫大有无奈,“外面一定有邓家人暗中守着,我一个人甩掉他们容易,带着你就难了。英娘,容我一两日功夫,设法带你去到我家,亲眼看看婴儿。”
英娘大喜,敛衽谢过,喜滋滋去厨下烧火造饭了。
邓家送了奶娘并两个粗使丫头过来,英娘把她们安置到外院,并不许进内宅。若孩子要吃奶,只让奶娘挤到碗里端进去,奶娘和粗使丫头都是没辙。
莫大有到做到,果然拣了个月黑风高晚上,悄悄带了英娘去了趟他家。他家邻近莫家村,村民十户之中倒有九户姓莫,出门大都认识,若村中来了生人,一村皆知。
莫大有家是座宽敞宅院,盖三间大瓦房,并不是英娘想象中茅草屋。进了屋,屋里是一明两暗格局,莫大有弟媳妇带着两个女婴住西边暗间,虽是粗布床褥,收拾很干净。
莫大有弟弟莫二有一直务农,身子强壮,面相憨厚老实。见了英娘,不好意思搓着手,总共也没几句话。莫二有媳妇姓祁,是祁家村姑娘,大大脸,身子粗壮,和莫二有很有夫妻相。
祁氏身边是两个一模一样襁褓,虽是粗布,颜色却很鲜亮。襁褓中分别是两个女婴,此刻都正睡熟。英娘摒住呼吸俯身看去,紧挨着祁氏那名婴儿,可不正是自家姐?
孩子正甜甜睡着,娇嫩面孔天真无邪。才两三天没见,她仿佛没那么红了,脸色白净不少,好看了。英娘贪婪看着她,恨不得把她抱怀里,亲吻个够。
“不哭不闹,极省心。”祁氏红润脸上满是笑意,“您只管放心吧,大哥抱来金贵孩子,便是爱哭闹折腾人,咱和孩儿他爹也不打不骂,只管疼她。”
当年是莫大有从了军,莫二有才能安安生生乡间务农,清净度日。后来又是莫大有回了乡,带回财物,莫家才能翻盖瓦房,过宽裕日子。莫二有夫妇都是淳朴乡下人,对莫大有这哥哥敬爱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