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抬眸看了人群中那矜贵的男子一眼,又缓缓垂下眼睑,轻笑而过,不知自己为这男子做到如此,可能讨他半点欢心?
赫连缘见得孟莞柔情似水的一笑,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他也曾听说过这鲛人珠是仙家之药,又是她母亲的遗物,那必定对她很珍贵,他又想,方才她着急阻止她姐姐说下去的究竟是什么?
“七爷,你快在她背后运气,让她吞服下这丹。”
赫连钰依着孟莞说的去做,又着急问,“她可还好?”
孟莞朝流光手腕摸去,顿时一惊,这八爷心中百般牵挂的女子竟已危在旦夕,性命不过一年罢了。心中不觉惋惜,明明韶华正好,却已近黄昏。
难怪八爷总是用心疼的目光看着这女子?
她心中感伤又气愤,不用想,这女子性命危急定与靖王脱不了干系,这明明是冠玉般温熙的男子,怎如此狠心?
向来温顺和气的她,竟也第一次有些嘟嘟逼人,“多亏王爷那一脚不遗余力,谢妃娘娘被震伤了心肺。亏得她体内有一股怪异的真气护着,又幸运服下我的鲛人珠,若是换做寻常人,只怕要当场一尸两命了。七爷,孟莞斗胆说句不当说的,谢妃娘娘既是你三媒六娉娶过
门的妻子,不说你把她捧在手心里放在心窝里疼着,也该相敬如宾。如若不是这样,你又何必闹得轰轰烈烈将她娶进府?”
这女子也真是大胆,敢在众人面前如此说教他!
但看在她救下流光份上,他没与她计较。
“多谢孟二小姐。今日本王欠下你这人情,你可随时来府中讨要!”
大家不禁面面相觑,又多替那不幸挨了一脚受了重伤的谢妃感怀。许多之前还羡慕这对璧人的女子,都暗暗咬牙揪手帕,这靖王可真有些人面.兽.心。
赫连缘听得孟莞这番话,心中情感不禁膨胀涌动,替流光抱屈,然,这个场合,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秦曼青这下才微微安心,估摸流光服下鲛人珠会没事的,又向皇帝、老佛爷他们请了安,才随着悠姑姑先回了房里。
一个主角回房了,这戏也看不下去了。
没过一会儿,就流光悠悠睁开眼,赫连钰心里一喜,紧紧绷着的心,才微微松开些许,只是她脸色仍旧蜡白,没有一丝血色,他的眸色又黑了一黑。
流光嘴唇微微一动,见探着头紧紧盯着她的三张面孔,虚弱的目光在小香子和孟莞脸上微微流转,再次看向赫连钰,轻而无力地说,“臣妾也算挨了爷的一脚,小奴那板子便算做抵了吧。”
赫连钰心里微微一疼,她的奴才就当真这么重要么?为了这奴才,宁愿用受他一脚来相抵,她究竟在想什么?她不知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吗?
“听你的,不罚他了。”
听得赫连钰微冷的松口,流光心里一颗巨石也算尘埃落定,她轻咳了一声,赫连钰以为她是冷了,去瞧她身上,竟是只穿着单薄单衣,该死的,穿成这样便跑出来了?
他眉头一拢,随即指上一动,袍子一摆,身上衣袍便盖在了流光身上,扯出了轻笑,道了声,“披上就不冷了,还是赶紧回屋休息吧。”
流光瞥了瞥身上袍子,嘴角却是冷冷一笑,眸子中划过微不可见的讥讽,今日是他第二次为她披袍,但多少次披袍能抵消他践.踏在她背上的那一脚?
然而,那道讥讽却没教赫连钰落下,让他眉心拧了起来,喉头也随着一哽,随即听得流光的声音,“爷,臣妾无碍。爷还是回屋去陪秦妃姐姐吧,别教姐姐新婚夜委屈了。”刚才环扫了四下,不见秦曼青人了,就知道她回房去了,而他不跟着秦曼青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还真怕她死了不成,以后他的生活没她这个玩.偶,会索然无味么?
听得她这既大度又成体统的话,赫连钰却高兴不起来,还莫名抑郁得紧,他知道她只有一个意思,就是不想看到他,所以找个借口,让他走而已。
孟莞眉眼一动,想到另一男子,便对赫连钰说,依旧温温柔柔的,“七爷,不若你还是回秦妃娘娘那里去吧,这里有我呢。”
赫连钰牙关一紧,冷看了孟莞一眼,她方才说教了他,这会又与流光一唱一和赶他离开?这究竟是谁的府邸?亏得老八也敢要这孟二小姐?
旋即,他紧紧抱流光在怀里,冷冷站起。
流光身子实在不舒服,在他怀里也是懒得动弹,便由他去了。
孟莞蹙了蹙眉,缓缓地站起身,有些抱歉地看向赫连缘,她方才本想给他与流光制造单独见面的机会,但靖王实在太过精分。
赫连缘淡淡望了她一眼,转身拄拐离开。
这时,管家也出来说话,安排众人先回大堂喝酒,宾客见事情已结束,两位王妃也都安然无事了,便离开了。
“父皇,儿子送怀玉回房了,就先行告退了。”赫连钰望向皇帝说。
“去吧,好好照顾玉丫头。”皇帝微微隆着眉头,默默看着赫连钰,许久,又沉吟道,“老七,秦丫头那里也不可怠慢冷落了。”
赫连钰知道父皇这是在教他,两个女人都要安抚好了,家里才会安稳。他正声道,“儿子知道。”
云阳一擦鼻涕眼泪,微微别扭说,“父皇,九儿今晚要留在这里,去陪着怀玉嫂嫂,我怕……七哥再欺嫂嫂。”
这话……听得赫连钰的眉梢又是皱了一皱,他的人品有这么差么,有那么爱欺负这个女人么?
凌王听得这妹子的话,却是陡然一笑,摸了摸云阳的头,“傻丫头,你七哥疼你怀玉嫂嫂还来不及,怎会欺她呢?今夜他们是洞房花烛夜,你这丫头留在这里做啥?还是随父皇母妃一道回宫去吧。”
云阳迷糊着泪眼,看向赫连钰,微微咬牙故作凶狠道:“那七哥你要好好待嫂嫂,我过两日便来检查。”
这话一出,流光忍不住微微一笑,云阳要来检查,她要怎么检查啊?
皇帝等人也是被逗得一笑,随后又吩咐了几句,都离开了后院。
院内,一男子站在原地,冷冷沉沉望着赫连钰抱着流光进屋,眸中杀伐之意越发狠去,这得不到的,不如毁了!
虽已是春日,但这宅子的主人知她向来畏寒,便让丫鬟在房中烧了暖炉,暖气袅袅,流光也躺在被窝里,手上还被塞了个手炉,可竟还犹自发冷难受。
因为赫连钰在个残害她身体的人在这里,还私自撤走了小香子。
此刻他搬了一张凳子到她g前来,坐在上面,一双黑眸紧紧监视着她,她怎么会好受得起来?
“王爷,你不去陪秦小姐,抓紧时间洞.房,留在这里看犯人一样看着我做什么?”流光被盯得真是不舒服,悻悻问道。
“你若再提洞.房二字,本王现下就跟你洞.房,给你看,你可信?”赫连钰微微一挑眉,眸子里不觉多了几分冷意。
她信,当然信,这人黑心肝,又摸不准他脾性,她自然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一阵静默后,他突然俯下在她耳边问,口气温柔得不像话,“还痛么?”
温热的口气刮弄过她的面颊,她不禁想要躲开一些,心中反感尤甚,这就好比一人左手打了你,右手来给你抚疼,流光微微蹙了蹙眉,压制着心头怒气,轻道了一声,“爷,你让我踢一脚,就知道了。”
赫连钰的唇不觉轻轻磕碰了下,又说,“是你自己撞到我脚上来的。”
“爷,你是想说我自作孽不可活么?”流光扯唇一笑,“在你们这种人眼里,人命草贱,在我眼里,人命却是可贵。大家都是爹妈生的,只不过你这种运气比较好,比有些人会投胎罢了,投在帝王之家,没人敢动你。换过来试试?”
赫连钰微微一怔,她这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
从来没人告诉他这种道理,在他的概念里,奴就是奴,主就是主,不可颠倒,即便主要奴死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过区区一个奴才而已。
“恩,那人命可贵,你该保护自己才对。”
流光微微显怒,双眸凶悍地瞪着他,“你以为我不想么,没有人想死,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吃痛。我有师父仙气护着,而小香子没有,即便我伤了,你也会冲着我腹中孩子救我,不是么?而小香子只有活该死的命,你懂么?”她若不替小香子挡着,小香子还有命从他的
脚下逃脱么,自他寒毒解后,他的武功有多高,她还会不知道么?
这个女人还想得真够周全的,在他飞来一脚时,居然还能想到这么多,他真是有些佩服她呢。
不过有一点她说错了,即便她现下腹中没他孩子,他也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