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弦到底同袁霍说了去法华寺祈福,为怕担上欺君之罪,一出宫门就同甫翟去了法华寺上香。她在法华寺里为予妃求了一支签,甫翟读了竹签子上的签文“东风无力百花残”。海弦听了徒然一惊,顿时足下一软,问甫翟:“签文是什么意思?”
甫翟迟疑着说道:“签文当不得真的。”他抬起眼看了看海弦,忽然想起海弦中蛊之时,他曾在相国寺抽中的那支签。一个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闪过,他神色一凛,再次看了海弦一眼。
海弦正担忧着签文的寓意,倒是没有察觉到甫翟的异样。
他将签子重新塞回到竹筒里,对海弦道:“我们去一趟相国寺,再去抽一支签。这一支,或许只是碰巧罢了。”
两人上了山,一进相国寺就闻到了扑鼻的酒香。汝伯渊正盘坐在蒲团上,手里执着一只酒壶,笑眯眯地看着小和尚们在耍拳。见两人相携着走进来,他喝了酒忙站起来,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愁没人陪佛祖喝酒呢。走,咱们去小禅房里陪佛祖喝酒。”
佛堂里散着淡淡的香火气,整个人随着香味平静下来,海弦因守孝一事对他心存芥蒂,勉强挤出一抹笑,说道:“要是喝醉了,一会儿回去甫翟可得因为你这个糊涂师父受罚了,我们今天不喝酒,我泡茶给你们喝吧。”
汝伯渊怏怏地应着,把酒壶搁在一边,捧过一套茶具放到甫翟手上,问道:“大巫国的战事怎样了?皇帝老儿可有提过让谁去?”
甫翟点了点头,透着几分讳莫如深的表情。
海弦瞥了一眼甫翟,又看了看汝伯渊,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婆娑着衣袖上的纹饰,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汝伯渊看了看海弦的表情,心中已经有些明了,并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道:“海弦丫头可带了新茶来,半年多不得你父皇眷顾,我这儿已经没有像样的茶叶了。”
海弦从荷包里抽出一个纸包,对汝伯渊道:“这是宫里新近的毛尖,我特地带来给你的。”汝伯渊笑得眼睛眯作一团,把自家徒儿扔在一边,忙把海弦迎进禅房去。
甫翟和汝伯渊分坐在两侧,海弦同平日一样,搬过一张小凳子,安静地烹着茶。师徒两管自己聊着,甫翟说的大多都是宫外发生的新鲜事,而汝伯渊却是时不时地说起大巫国的战事,两人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却也能聊得如此畅快。
海弦忍不住笑了一声,甫翟见她终于展露笑容,不由欣慰:“这一趟算是没有白出来,疯丫头你总算是笑了。”
她又展颜一笑,将两杯茶碰到两人面前,说道:“烹茶的手艺是从前母后教我的,她教了我不少东西,可是我却只记得了烹茶,倒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你母后的烹茶手艺确实一绝,不过你也不赖,已有她四五成的技艺了。”
海弦笑问道:“汝伯伯也喝过母后烹煮的茶?”
“有幸喝过一两次。”汝伯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明显攒动着几分别样的神色,眼底深处似乎还伴有几分落寞。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盯着清澈的茶水出了一会儿神。
海弦只觉得心下一凛,莫非汝伯渊对母后有着特别的情愫,因此十一年前才会让阿库来瞿国保护她和母后。是她误会了吗?难道汝伯渊并非为了给汝明礼铺路,才舍弃了阿库这个庶子的?想到这里,她看汝伯渊的眼神,便也多了几分感佩。
甫翟喝了两口茶,忽然起身对海弦道:“我们竟是将正事忘了。”
海弦一拍脑门,忙小碎步走去佛堂。汝伯渊问甫翟:“什么正事?”
甫翟笑道:“今日我和海弦偷偷溜出来,是为了来求一支姻缘签的。”
汝伯渊眉头一动,先一步走了出去。甫翟慢步跟在后面,见他走向了佛堂后头,未多时摸出几支长香来,让甫翟点了,交到海弦手里。
海弦擎着香对着佛像拜了三拜,又从签筒里摇出一支签来。竹签落地,甫翟正要去捡,却被小和尚先一步捡起来交给海弦。她看了看签子上的小字:二门外青骢郭外舟,人生无奈是离愁。
她微微一愣,自己求的分明是予妃的命签,签文上的小字讲的却是姻缘。看来求签确实做不得数,她拧了拧眉,将竹签重新放回到了签筒里。
汝伯渊见她有些不快,嘴角微微一勾,旋即问道:“海弦丫头不打算解一解签文?”
她摇了摇头:“签文做不得数的,不解也罢。”
他再次勾了勾嘴角,这一切却被甫翟捕捉在了眼底。
走出相国寺,海弦见四下里无人,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摊开在甫翟面前。甫翟微微一笑,接过她手里的虎符:“成日里山珍海味滋补着,脑袋倒是越样越灵活了。”
海弦笑嘻嘻道:“即便从前粗茶淡饭,我也不笨哪。”想了想,又问道,“你就不怕被旁人捡去了虎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