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里,萍儿正在为海弦梳妆打扮。未多时,海弦便已换上了一件素色锦袍,头上的钗环一应被换下了,只戴了一朵鹅黄,一朵绵白的绒花。
见海弦走出来,刘况忙躬身道:“还有一些事宜,老奴需要同公主交代清楚。”
海弦点头道:“皇后的骨灰还在古桐村,只有我和甫翟知道葬在哪里。”
刘况道:“公主无需担忧,三个时辰后,凌副首领会将皇后的骨灰护送回来。”
海弦听说甫翟将入宫,想了想,说道:“既然公公还需交代事宜,不如就去乾阳宫吧,有些事我也需要请示陛下。”
甫翟果真在三个时辰后带回了皇后的骨灰,海弦紧紧握着小瓷瓶,不禁潸然泪下。娘亲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总算等来了这一日。并非风光大葬,而是袁霍百年之后,能与她同穴安寝。
袁霍见她哭得伤心,说道:“其实早些时候,朕就打算将皇后葬人皇陵,只是钦天监算的吉日是在半年后。若非荇儿出事,也不会如此仓促了。”
海弦哽咽道:“母后并不在乎这些。”
袁霍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朕明白,她在乎的是什么。只是她为了宁国吃了这么多年苦,朕于情于理,都不该亏待了她。”
“母后不觉得委屈便是了。”
袁霍对刘况道:“公主如今正值悲伤时,有些事便放到晚些时候再交代。先带她去偏殿歇息一会儿。”又对甫翟道,“你且跟着一道过去,保护好皇后的骨灰。”
刘况捧来一只檀木匣子,将小瓷瓶装在里头,交给甫翟,对海弦道:“明日一早,公主亲自将皇后的骨灰带出栖凰宫,会有人将它送入棺椁。”
甫翟跟随海弦去了偏殿,含芷守候在殿外。甫翟递上一块帕子,说道:“这些天总见你流眼泪,已经许久不见你笑了。”
海弦接过帕子,问道:“为何以我的名义将阿库召入宫中?”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海弦。她看了看,不解道:“这是谁送来的?”
“我原本以为是阿库,才以你的名义将她召进了宫中。但是看你方才进乾阳宫时的神情,便知你与阿库一定起了争执。看来我想错了,如果是阿库,他势必会利用这次机会提供一些讯息给你的。”
海弦始终不肯相信阿库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她迟疑着说道:“他会不会是不想把我牵扯进来,才没有提的?”
“阿库若知晓汝明礼的作为,必然也会考虑到你的处境,势必不会瞒你。看来阿库果真已经利欲熏心,往后在他面前一言一行须得十分谨慎。”
甫翟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兜头兜脸浇下来,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浇灭了。
阿库怒气冲冲地回到汝宅,见汝明礼已经开始被管家搀扶着在客厅里走动,他立即换上一脸笑容:“能走动了便好,能走动了便好。”
汝明礼见他笑得有些谄媚,便冷着脸问道:“今天公主召你入宫?”
阿库眉头一拧,点了点头,却是不愿多提及。
“可见是在怨公主不肯顾念昔日的情分。”
阿库撅着嘴道:“人家是公主,我哪敢攀亲带故。”
汝明礼微微一哂,对阿库道:“亲兄弟血浓于水,你又何苦去求一个外人。”见阿库一脸不解,他又道,“我如今虽落魄了,却不代表一辈子便是如此。你若是肯襄助我,你终有一日能坐上三品之位。”
阿库的眼睛顿时变得清凉起来,他殷勤地搀扶着汝明礼回房。阿库离开后,管家对汝明礼道:“您刚被贬值,他便想着再回去投靠公主,这样的人如何敢用。”
汝明礼道:“他贪念重,这样的人只要有点甜头,便会死心塌地跟着你。”
管家点了点头,笑道:“但愿此人能为您所用。”
典仪官和钦天监众人忙活了整整一夜,终于将一应事宜准备妥当。临行前,刘况又亲自检验了一遍,确信无任何差错,才放心。
宫中女眷不得入皇陵,因此袁霍只带了海弦一人,身后尾随的侍卫太监足有千余人,浩浩荡荡奔赴皇陵。明黄华盖在风里招摇,而所有人包括袁霍在内皆是一应素白,愈发显得皇后棺椁前的明黄华盖富丽得扎眼。海弦回头看那用檀木制成的,镶着十二金凤的棺椁,不知道母后若泉下有知,会不会感到欣慰呢。生前等了那么多年都没能等到想见的人,死后追封是否还具有意义?
道旁无数百姓前来行三拜九叩之礼,山呼声此起彼伏。
甫翟被指派去一路守护皇后的棺椁,海弦扭头时,正见到甫翟朝着自己笑,笑容温和煦暖。她心里一热,亦回了一个浅笑。
入得皇陵,便可看到正中央最豪华的一座陵寝分得左右两室,左室便是皇后的陵寝。皇后的陵寝并非新造,应是多年前便已经建成,侍卫们撬开陵寝石门,一股陈年腐味迎鼻扑来。侍卫们得了袁霍的命令,将皇后的棺椁小心翼翼地抬下撵车。袁霍对海弦道:“送你母后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