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锅说:“小爷,我听那动静是从祠堂里面传出来的,要不咱爷俩去看看。”
我也正有此意,有这个“天不怕”作伴那是再好不过了,当即答应回屋里找了把手电筒,老锅抄起一柄斧子,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乡下村镇排污系统差,雨水一大冲出的杂物堵塞阳沟,很容易形成内涝。这会胡同里的积水已经深的没过膝盖了,狂风卷着雨点打在身上跟小刀子似的。我们两个淌着雨水绕到祠堂小院的门前,惊奇的发现锁还完好无损的挂在门上。
看到门上挂着的锁,我的心中又打起了鼓,原本猜测是谁家两口子闹别扭有人跑进小院哭,现在看来真有可能不是人声!老锅却毫不在乎,想都没想大斧子一挥就把铜锁砍落在地,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我举着手电跟在他的后面也迈步进了小院。
手电的灯光下我看到院门口的影壁墙已经完全被大雨浇透了,白色的墙皮脱落了大半,落得满地都是。这也难怪如此程度的暴雨在我的记忆中也是极罕见的,不免有些担心,如果雨再这么下下去的话,老房子不知道要倒多少间了。
看到周围没什么异样,地面上也没有其他人的脚印,我俩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从左边月亮门洞进入了院子。
空旷的院子里荒草被雨点打的东倒西歪,手电微光根本照不透厚重的雨幕,只有在闪电出现的时候才能看出祠堂的模糊轮廓,有几扇关不上的老木窗,随风而动发出“咯吱吱”慎人的声响。
我嘴上说不害怕,心里还是有点发毛,竖起耳朵仔细找哭声的来源,可也不知道是因为雨声太大压过了哭声呢,还是哭声停止了,现在竟然一点动静又都没有了。
奇怪了?几分钟前还是很清楚的,我和老锅先检查了两间祭祀时用来休息和存放祭器的配房。屋门都上着锁,透过窗户纸上的破洞往屋内看,没有一丝异样,陈设家具皆同儿时中的记忆一样,只是更显破旧,上面附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蛛网,地面上更没有湿脚印。
我们又在草丛里东走西摸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最后老锅泄气了,气呼呼的骂道:“他姥姥的,使唤傻小子呢,啥玩意也没有,真是活见鬼了。”
我笑着劝他道:“没事不是更好吗,看看就放心了,回家能睡个安稳觉了。”
两个人全身湿透又都累了于是走进祠堂大殿,打算坐下歇会再回家。刚才一直在忙活没有注意,现在停下来我立刻感觉到了一阵寒冷,忍不住连打了几个阿嚏,把湿衣服脱了挂在门上,抱着肩膀在祠堂中踱步取暖。
上学这些年都没怎么回过老家,感觉祠堂老旧了很多,家具破陋不堪有种发霉之后的怪味,供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头顶的屋瓦不知坏了多少块,雨水顺着屋顶的破洞流进屋里形成了很多条水柱跟小瀑布似的。
我皱眉说道:“老锅啊,祠堂也太破了,你看这一地的水,再不好好修葺以后都不用祭祀了——准塌。”
老锅带的香烟进了水,湿乎乎的点不着,听见我和他说话于是扔了手中的烟,拍拍屁股站起来附和我道:“是啊,这二年日子好过了,老祠堂也该好好拾掇拾掇了,咱爷俩瞅瞅哪漏的雨,明天给老族长说说,可得修好喽,真塌了就麻烦了。”
说罢二人分头查看破损的屋瓦,我带着这把手电年头多了,电池又进了水,豆大的灯光实在照不了多远,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把供桌上之前上供留下的两节蜡烛给点着了。
祭祀用的蜡烛是牛油做的又粗又大,点着之后整间祠堂猛的一亮,烛光下墙上先祖的画像逐渐显现了出来。那是位儒臣模样的瘦老头,三绺黑胡头戴方巾手拿护板,怎么看和我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据我爷爷说家族的这位祖先医术厉害的邪乎,家里很多医书和药方都是他留下的,我也不记得是他的十几代孙了,反正称呼他比较复杂,祖父前面得加好些个“曾”。
我适应了光线后正准备抬头查看屋顶漏水情况的时候,消失了许久的哭声却突然再次出现,夹带着一股腥风“呜”的一下把两支牛油大蜡烛同时吹灭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倒退了好几步,吓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然而此声过后,周围又恢复到了一片寂静当中,只能听见我和老锅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和砰砰的心跳声。
过了好半天还是老锅先缓过来了,小声的问我道:“小爷,你看清了吗?谁把咱的灯吹了。”
我咽了口吐沫稳了稳心神,然后开口骂道:“瞎扯,这屋里除了咱俩,哪还有第三个活人?再说谁有那么大肺管子一口气能把两根牛油大蜡一起吹灭喽啊!”
老锅不信邪,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抄起斧子对我说道:“小爷,把灯点上看看是何方神圣,不行我就给他来一家伙!”
我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心说:“‘锅’大胆啊!你的心眼要是有你胆子的一半大该有多好啊!就算真有“神圣”,你话都说出去了还有个屁用啊。”
不过我还是摸黑重新点着了蜡烛,黑灯瞎火的太别扭了,但是这次我多了个心眼用双手捂住火苗,隐隐的感觉到有一股股的凉风不断吹了过来。于是我赶紧招呼老锅,让他顺着风向去看看,老锅一直走到墙边,转了两圈后说道:“墙角有个洞哎,怪声是里面传出来的。”
我走过去一看,原来墙角的地面上出现了个不大的洞口,一阵阵的凉风从里面吹出来,风速时快时慢,快的时候就会发出呜呜的怪声。
两人相视都笑了,感觉刚才真是有点失态,还好只有我们两个人,要不“郭大胆”的招牌可要倒了。不过地上孔洞出现的位置比较蹊跷,因为这个角落位置很高,地面干燥不像是雨水浸泡后坍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