尡躺在褥子上,刚刚醒来,窗外静悄悄的,玉米田里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尡走出屋外,大吼一声。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玉米田里钻了出来。
“电昆哥哥…哦,不,尡哥哥,是我啊!我是小电花!”
尡松了口气,当他还在上溪的时候,小电花家与他家离得不远,都是靠近墓地,风水最差的地方。
“是小电花啊!你在玉米田里做什么?”
“啊!我…我可不是来偷玉米的!”
小电花赶忙张开双臂,把身上的草裙抖了抖,又翻开草袋,以示清白。
“哥哥知道你当然不会偷玉米,你来,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这会儿,小电花眨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来了一会儿了,看你正在睡觉,就没吵醒你。我好奇你们的玉米怎么能长得那么大,就钻进玉米田里研究了一番。”
小电花一本正经地说。
“研究出什么结果了?”尡问。
“没…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我猜是风水好吧。”
“进来吧。哥哥点上兽油灯,我们聊一聊。”
小电花跟着尡走进了泥草屋。
“是这样的,尡哥哥,我今天在市集上看见你了。我觉得族人那样子对你,很坏!小电花不喜欢!尡哥哥你不要难过,在小电花心里,你一直是个好人呢!”
小电花温暖地说。尡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
“还有啊,尡哥哥,你今天不是拿了几根玉米棒来卖吗?爷爷看见了,说你的玉米棒很好!让我来跟你换呢……”
小电花变魔术一样,从背在身后的大草袋里,拿出好几样物件。
“你瞧,我…我这里有,草袋、草鞋、还有一张小的猫皮,你有没有看上的?”
尡却一眼看中草袋里的一个草编玩偶。
“那是什么?”尡指着玩偶说。
小电花赶忙把玩偶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草编少女,身上穿着短袍,脑后扎着马尾辫,脸上用花籽仔细地做出了五官。
“就这个吧。”尡说。
“就…就这个?!”
小电花吃了一惊。
这小玩意儿是她做的,她本想半根玉米的价格卖给哪个小孩子的。
“对,这个就行了。”尡说。
“可…可是,我想要换走的是四根玉米棒呢!”
“我知道。小电花,哥哥愿意跟你换。”
小电花刷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尡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谢谢你!尡哥哥!”
小电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一定是照顾爷爷,才半送给我们的,你真是一个好人!”
“没事的,小电花,你拿着玉米棒回家吧,哥哥累了。”
尡把玉米棒拿给小电花,挥了挥手。
待小电花快要跨出泥草屋的时候,尡突然想起了什么。
“喂,小电花,爷爷还是常常给你讲故事吗?”
小电花停下脚步,回过头,甜笑着说:“是啊!爷爷知道的可多了!”
“那……”尡所有所思地说,“爷爷可曾讲过火燿使者的事情?”
“也讲过吧…我要想一想。”
小电花把草袋放下,坐回尡的身边。
“嗯…爷爷说的和祭司大人说的差不多。火燿使者是具有神力的使者,身上流着神的血,是半神。这个世界上啊,除了神和魔之外,只有暗灭使者的力量能和他们匹敌。”
“那…那火燿使者的神力怎么得到?如果生下来之时不是双生子,还能获得神力,成为火燿使者吗?”尡焦急地问。
“好像不能。爷爷说过,神力是天赐的。不过…不过…”
小电花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不过什么?”尡更加着急了。
“不过,这不是爷爷说的啊,我先澄清!是小电花听其他老人说的,他们说在森林里,遗落了一本暗灭忌书!”
“暗灭忌书?!”
“嗯!那暗灭忌书的第一页写着,神力是天赐的,但魔力是可以后天修成的……”
“什么意思?”尡的双眼发出了光芒。
“我…我不敢说出来,那是渎神的话,而且天又这么黑了,小电花还要一个人回家呢!”
尡故作生气地说:“这么危险的事情,小电花,你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是为了保护神!如果有人找到了那暗灭忌书,修成了魔力,要怎么办?”
“这…这么说也对,可是我还是不敢,天都黑了。”
小电花犹豫着想要赶紧逃走,她往门口看了看,她的草袋子还放在地上。
“小电花!”尡热切地把小电花的脑袋转过来,望着她的眼睛说。
“你跟哥哥说说好不好?哥哥那么关心你和爷爷,四个玉米棒子才换一个草编玩偶。小电花说一个故事都不行吗?”
小电花一阵心虚。
尡说的没错,毕竟自己刚刚是占了大便宜的,可外面的天那么黑呢……
“你要是怕黑,等一下说完故事,哥哥送你回家!”
尡的这句话彻底打破了小电花心底的顾忌。原本,她就是个喜欢讲故事的小姑娘,当即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尡哥哥,下面我跟你说的是一个秘密故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你先对着火燿之神发誓。”
“我发誓。”
“那我要说了。说之前,我还有件事儿。”
小电花说着跪了下来,面朝火燿神庙的方向,“火燿之神在上,小电花说出来,完全是因为尡哥哥说了,这样的传言很危险,要赶紧说出来,让大人们知道,以做防范。”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小电花拍了拍膝盖上的土。
“那个传说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暗灭之魔化为福萨,来到过我们的森林!它差点蛊惑了神,差点就把所有人的精气吸走了!”
“后来呢?”
“后来,我们伟大的火燿之神发现了魔,把他赶出了森林!可是,那魔竟然在森林的某块巨石下面,留了一本暗灭忌书!”
“那暗灭忌书上写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具体写了什么,反正,那是一本引导超级暗灭使者修成的忌书!”
“什么超级暗灭使者?”
“你没听说过啊?在这个世界上,魔留下了一个表面是凡人的超级暗灭使者。他不是以双生子的形式被产下的,因此不会在出生时被消灭。据说他“虽遇百劫身不死,纵有千伤亦自愈!”
小电花神秘地说。
“虽遇百劫身不死,纵有千伤亦自愈?”尡好像想到了什么。
“嗯!”小电花怯怯地点了点头,“现在,那暗灭忌书不见踪影,但有人曾经看过,说了一个骇人的故事。”
“什么故事?”
“传说是这样的。死去的暗灭使者、魔的使徒,就是双生子中的另一个,虽然喉血被滴尽,身体被掩埋,但他们还有些东西没有从这里消失……那些东西上面,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
小电花说到这儿,害怕地望了一眼门外,好像有鬼马上就要抓了她一般。
“什么东西没有从这里消失?”尡问道。
“小电花不敢说!反正,反正就是在禁林那里的那些东西……”
“你是说…暗灭使者的骨骸?!”尡恍然大悟。
小电花害怕地点了点头。
“多说一点!小电花,这个故事太精彩了!”尡的眼睛发出幽幽的亮光,“那些骨骸…嗯…那些东西,你说它们有很大的魔力,怎么使用呢?”
“老人们说,只要把那些东西浸泡七天,再熬煮七天,就成了超级魔水。普通人喝下超级魔水,当场就会喷血而死!可如果是魔留在凡间的那个超级暗灭使者喝了那魔水,就会解封了身上的魔咒!再经历几步,就能变成有超级魔力的大坏蛋!”
“再经历几步?什么样的几步?”
“尡哥哥,后面那几步,小电花就不知道了!总之,老人们说,超级魔水是第一步,后面的,估计在那暗灭忌书里面才会有吧……”
小电花终于说完了,舒了一口气,见尡呆愣在那儿,她又说:
“刚才说的那些故事,真是太可怕了。但小电花以为可能是假的,如果这样能成的话,祭司大人干嘛不焚毁埋在禁林的那些东西?”
尡的脑中嗡嗡作响,他呆呆地望着地上,两眼发直。
“尡哥哥?尡哥哥?”小电花摇着尡的手臂,“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个故事吓傻了?”
“小…小电花,这真是个可怕的故事!你千万不可以再跟别人说,听见了吗?”
“哦。”小电花低下了头,委屈地说,“本来我也不想跟你说的啊…”
“好了,小电花,时辰不早了,哥哥送你回去。”
尡从地上拿起小电花的草袋,拉住小电花的手,送她回上溪。
一路上,小电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一想着自己竟用一个草编的人偶就换到了四根大玉米,就雀跃起来。
尡闷声走着,他的心中反复回响着两句话。
第一句是他自己说的:“在这个世界,只有能量相当的人,才能走到一起。凡人永远不可能同火燿使者在一起。”
第二句是燃说的:“神与魔,火燿使者与暗灭使者,仁之国度与黑暗忌水,这一切,不一定是绝对对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