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妧正要启程,却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那个在她软磨硬泡之下答应替她照看梧桐书院三年的宋师兄——宋书棠。
她就回来这么两天,就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你回来也不与我说一声,怎么这就要走了?”
宋书棠轻轻喘着气,显然过来得很急,温润如玉的面上沁出薄汗,整个人都生动了些。
江云妧从郦州回来并未告知太多人,只江府这些人知道,她不想这件事引起太大的轰动,唯恐到时候有人哭哭啼啼的不让她走。
她便略略欠身:“是我疏忽了。”她有点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宋书棠直直盯着她,他一眼不发,也能让人觉得他有千百句话要表达。
江云妧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心思转瞬之间转了千回百回。
前世她同这位师兄并不相熟,只记得他参与三年后的恩科,高中榜眼,一路顺风顺水的做到了御史大夫。
大周成立数百年以来,他是这个位子上最年轻的人。
“我未向师兄辞行,也是怕师兄为我担心了。”
宋书棠勉强平复着呼吸,“原来你托我帮忙,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垂下眼睛,“若早知如此,无论如何,我都不该答应你。”长长的睫毛在他白皙如玉的脸投下一圈淡青色的阴影。
她感觉心里被扫了一下,原来宋师兄也生的这般好看,她竟然才发现。
她不知道怎样应付这句话,这里面的含义太复杂了,只得故意岔开话题:“师兄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要反悔啦。”江云妧歪着头,冲他眨眼睛。
宋书棠刚刚疾走产生的红晕褪去,此时面色更苍白了些,郑重道:“我自然不会反悔。”
他又苦笑:“只是经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我就是想着,再来见你一面。”
江云妧一时又恍惚起来,她想起前世,她奉诏入宫时恰好宋书棠远赴洛京,后来也是各忙各的竟然没有见上一面。
直到不知多少年月过去,她端坐于九重纱幕之后,就着绚烂的灯火,遥遥看了一眼年轻有为的御史大人。
“师兄不要这么难过啦,三年后你一定要去洛京,我会在那里等你。”江云妧也不忍,被他惹的伤感起来,原来前世有那么多她没注意到的人,都曾经珍而重之的将她放在心上。
她是有多心如死灰,才会对这些人视而不见。
宋书棠沉声道:“那好,三年之后再见。”
“后会有期。”江云妧向他抱拳,随即潇洒转身。
“珍重……”宋书棠看着那个女子登上马车,喃喃念道。
江云妧踏上旅途,不再回望。
她见过春花开了又谢,见过夏夜里清澈如水的月,她听过深秋时节雨打枯荷的声音,也曾被覆冬雪白了头。
她走过难于上青天的蜀道,乘过秦淮河上的画舫,骑过大漠上温驯的马儿……
两年后的腊月,年关将至。
朔郡在洛京的北边,几座不高的山将两地隔开,若想到对面那座城去,要么得翻山越岭,山上凿出了路,还算平整;要不然就得绕道临州了。
也正因如此,洛京有了一道天然的防线,成为易守难攻之地。
北地风俗与谭阳颇有些不同,江云妧抱着黄铜花鸟缠枝暖炉窝在客栈的床上,她从未经历过如此寒冷的严冬,自小在南边长大,两世以来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北的地方。
刺骨的寒风让她一下子就老实了,也不敢再去跑。
她们向店家多要了一个炭盆,两个炭盆熊熊燃着,手里还抱着个暖炉,江云妧还是冷的不想动弹。
“呼——”蓝浅呵着手推门进来,虽然她几时掩了门,冷风还是一下子灌了进来,江云妧不由自主的往里边缩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冷,玉漏自不必说,于习武之人来说,四季都没有多大区别,黛浓蓝浅也比她要好很多,穿上厚实的棉衣披上大氅也能出门,只有她受不住,冷风一吹着就不住地哆嗦。
蓝浅知道自己身上有寒气,先在炭盆边上熏暖了才走过去,“小姐,掌柜的来问问咱们是要在这过年吗?咱们要是不走,他们就连咱们的一并准备着。”
说起来也怪不好意思的,她们本想在年前到达洛京,在那里过年的,没想到江云妧实在出不得门,便一直在此耽搁着。
这家客栈早就该闭门谢客,奈何还有客人在,而且还是出手极大方的的客人,他们又赶不得。
索性就一起过个年吧,人多也热闹,掌柜的如此想。
此地民风淳朴,可见一斑。
“又过年了啊……”江云妧看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雪,自言自语道。
原来她已经离家两年了。
原来我孤身在外,背井离乡,已经两年多了。
我竟不知,时日过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