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笼罩着滨海市的每一寸土地,尤其是在那些偏远的山村,假如这时你正行走在村道或是田间的小路上,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因为在这儿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走夜路,迷路还只是小事,一不小心掉进水坑和鱼塘,那才是最危险的。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偌大的瑶田村根本就找不出一家是亮着灯的,除了程家的二楼阳台上隐隐点缀着一抹亮光外,整个村落一片漆黑。
程荣军身体斜靠在阳台上一直不停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地上散落的一堆烟头和烟灰就足以证明了这一切。
偶尔从外面飘进来的瓢泼大雨从昨天傍晚就开始下,整整七个多小时一直就没有停过,雨点啪嗒啪嗒地拍打在楼下的水泥地面上,将沾满灰尘的水泥地冲洗得一干二净。
南方今年的气候出奇的干燥,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对于种地种庄稼的农民们来说的确是件喜事,至少他们再也不用为了鱼塘的水打架,不用为了抢河里洗衣服的墩子争得面红耳赤。
程荣军家不种庄稼,洗衣服用的是洗衣机,自然用不着为这些琐事去烦心,因为程荣军的父亲当年是部队退役下来的军官,他们一家在整个村里是唯一的居民户,那时候的人们对居民户口都特别的羡慕,通俗的说,那可是城里人,加上程荣军又是市体育馆的武术教练,这年头人家都怕狠的,所以村里人都巴结着他们家。
如果不是因为明岩的事儿,程荣军的心情也不会那么糟糕,自从逃兵公告发到了霞芳村后,村委和乡里的人隔三差五会“走访”他这里,表面上是走个形式,其实是间接地打听明岩的下落。
甭说程荣军不知道明岩在哪里,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和他们说。
他至死至终都不愿相信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外甥会犯罪,这孩子从十岁的时候就跟着他练武,在程荣军的印象中,明岩性格内向,老实本分,在所有练武的同学中数他学得最快最好,即便如此,别的同学欺负他,他都不知道去还手,程荣军不止一次说他老实得有点过了火,而他则是一句话顶了回来,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前年明岩在市郊的河边还救过一个落水儿童,为此还曾受到区政,府的大力表彰,至今他的画像和英雄事迹还张贴在马路边的白墙上。
这样的素质,这样的人品,怎么能和通缉犯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呢?到底是另有隐情还是其中有什么阴谋,公告上说明岩还绑架了一个儿童,这个儿童又是什么人呢?
越想越烦,越烦越气,他只能通过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来解心中的烦闷。
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冷不冷?饿不饿?有地方住吗?不会是和那些乞丐一样睡在天桥下面吧?
想到这里,程荣军皱着眉头叹息地摇了摇头,远处刮来了一阵冷风,夹杂着稀稀拉拉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和脸上,他不禁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来御寒。
这时,一件厚厚的军大衣从后面披在了他的身上,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早点睡吧。”
程荣军转过身,刚好对着妻子清澈美丽的双眸,微微点了点头。
夫妻之间没有说一句话,但都能走进彼此的内心世界,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是有些话题聊多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悲,至少在没有想到合理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前是这样的。
“滴——滴——”
程荣军立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妻子问了一句谁呀,他打了嘘的手势,其实他也不知道是谁,说不定是明岩那孩子打来的。
“喂,你好,请问是程教练吗?”
“你好,我是程荣军。”
“哈哈,是我,我是阿三,老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阿三?”程荣军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叫这么个“印度”外号的同学。
“就幼儿园时和你坐一起的,你忘了?这才多少年啊,你就忘了,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