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做到了,可是他自己却可能永远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为此努力了半辈子,奋斗了半辈子,可到头来,却只能空留遗憾,死不瞑目吗?
我相信任何一个武汉市民知晓此事,都会极为悲痛,唏嘘不已!
我看着眼前这些地图,想起这一路走来,他那喜笑颜开的模样,顿时眼睛有些止不住的湿润了起来。
“开饭咧!”正这时,王市长突然高叫了一声,端着两只大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是两碗面,白水煮面条,上边加了些浇着老干妈的黄瓜丝,稍稍华贵一点的是,那碗边还有个荷包蛋。
“来,一人一碗,可不许剩。”说着他递给我一碗,自己端起另一个往沙发上一坐,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我看见他这一副样子,鼻子猛然一酸。
这可是堂堂的武汉市长啊!管理者百万人的大城市,手里流动的金钱不计其数。
他就这么把自己当骡子使唤吗?
“咋,吃不下?”他连吞了好几口,见我站在那没动,用筷头挠了挠头发,满带歉意的说道:“头一次到我家里来,就请你吃这个,是有点不像话。可我……也只会做这个。”
“不,我也饿了!”我说着也端起碗,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大吃了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挑起面条继续大吃着。
西里呼噜,两个人大男人一言不发,大口的吞着面。
我的碗渐渐的竖了起来,然后,我趁着他不注意偷偷的抹去了眼角处的湿润。
王市长一口气吃光了面条,甚至连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很是满意的打了个饱嗝道:“别看这面条不起眼,可是真管用啊。”
“以前工作忙,说不定啥时候回来,你嫂子也就根本没法给我留饭。我有时候半夜回来,实在饿得慌,就逼得自己学会了煮面条。这东西别的不敢说,倒是简单,顶饿!就像当官一样,只要你心里装着民众,真心想干,那就没有干不成的事。”
他刚发了一通感慨,突而一转头,这才意识到我根本就不是政府里边的人,方才的一番教导显得有点儿多余,呼的一下又笑了起来道:“你看看,我这真是老官僚习惯了,无论啥事都能往工作上扯。”
说着,他接过我的空碗道:“你再坐会,我得赶紧刷了去,要是等你嫂子回来,又该批斗我了!”他话是这么说,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幸福无比。
“哎,对了。”刚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一脸郑重的说道:“要是你以后见了她,可千万别说漏了嘴!我这得病的事,除了帮我取报告的小钱外谁也不知道,连老李都不清楚,这件事可一定要高度保密。”
“好!”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呼啦啦吹来一阵风,桌上的地图纸片散落了不少,我赶忙低头捡起放了回去。
可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张照片,就压铺在桌面的厚玻璃下边。
那照片是黑白的,隐隐有些发黄,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照片上并排站着两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个穿着军装,另一个穿着一身中山装,两人全都高高的挺起胸脯,胸前全都挂着一枚闪闪发亮的党徽。他们一脸的骄傲和喜色,风华正茂。
虽然年代相隔久远,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那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人就是王市长。
下边是几行龙飞凤舞的字迹。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再后边是一行小字:“谨以此句赠跃进,望以为念,1984年,2月。”
“他叫胡青山,这是我最好的同学和朋友。”我正看的愣神,王市长却不知何站在了我身后。
他没有理会我的惊愕,两眼紧紧的盯着照片道:“当年,我们一起毕业一起入了党,一同发了誓愿要努力奋斗好好的报效祖国。可仅仅几个月后,他就牺牲在了中越边境,甚至连尸骨都没找全,只剩了留给我的这几行字。”
王市长有些惆怅:“青山的这些话尤在耳边,时刻都如惊雷一般警醒着我。每当我迷茫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看看着照片,青山也总能当头一棒,彻底的把我打醒过来!无论大官小官,在百姓面前就永远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国家,这个党,是这个民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