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还是他在农业局当处长的时候分的。”老李把车熄了火,压低了声音:“后来好几次要给他重新分配,他都不同意,说这房子还不错,至少好多市民还都住不上,等到啥时候,全武汉的市民都住上比这更好的房子了再搬。后来,就一直住到现在了……”
我沉默了片刻,看了看仍在熟睡中的王市长,扭头冲老李道:“等王市长醒了,你替我转告一声,就说这件事我一定替他办到。”
“不行,这必须一查到底!”老李还没等搭话,王市长突然一扬手,掀开毯子猛的一下坐了起来。
随即砰的一声撞在了车顶上。
“哎呦……”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和老李,稍稍愣了下,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哈哈笑道:“你看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刚才梦见有人偷工减料,这哪行?哈哈,张大师,走,咱们到家了!”
“王市长,不必了。”我诚恳的看着他:“您放心吧,这事我一定帮您办成!”
“这是两回事儿。”王市长脸色一板:“我这大半夜的把你找过来,一口茶水都不给喝,这叫什么待客之道?这要是传出去,我这老脸还往哪搁?走走走,既然都到了家门口了,还客气什么,先上去坐坐。”
说完,不容分说就拉我下了车。
“老李,辛苦了哈。”王市长关上车门,很是自然的掏出钱来递进了车窗。
看来他坐老李的夜车确实不是头一次了。
老李更是深知他的脾气,当下也没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老李,你还要干活呢,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再来,咱哥俩再好好喝一杯。”王市长说着冲老李挥了挥手。
老李的眼睛有些湿润:“王市长,你也要注意身体啊!”随即闪了两下车灯,转过头去开远了。
直到车消失在了夜色中,王市长这才转过身来,很是爽快的冲我道:“我家里可是好久没来客了,走,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这……”我有些难堪,来他家里查看是我提出来的,就是为了看他的笑话,翻他的老底,想看他那一副肮脏的嘴脸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可此时,我知道自己真的想错了,王市长真是个难得的好官!
他现在硬拉着我上楼,倒令我极为尴尬。
“放心吧,是我请你吃饭,又是在家里,这可不算受贿。”王市长笑道。
“王市长,还是改日吧。”我继续推脱道:“再说都这时候了,嫂子也……”
“她呀,正上夜班呢,要到后半夜才能回来,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咱们在爱满楼连菜都没点,
我正饿的慌呢,走,就当是陪我吃个饭。”王市长说完,搭着我的肩膀就往里走。
这么一来,我自然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王市长的家在四楼,他打开门来,按亮了灯光,然后脱了外套扔在沙发里。一边挽着袖子往厨房里走,一边冲我说道:“你先坐一会儿,喝茶自己倒,我一会儿就好!”
随即,厨房里就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我站在屋中,看着眼前这极为普通,却又意义非凡的房间,一时间惊愕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说是普通,是因为这是一间最常见的两室一厅房,大概也就六七十平米,房间里的装修早就过了时,处处都留有岁月的痕迹。
说意义非凡,是因为绝对没有任何一家的摆设如此神奇。
客厅里摆着一个皱巴巴的沙发,可在沙发对面的却不是什么茶几,而是一张方方正正的大书案,书案上堆满了各种图纸和文件,还有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地图。
有全市的俯瞰平面图,有地形图,有水路电路上下水网络图……如果不是刚刚跟着王市长走进屋来,我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工地现场指挥所?
看来,他还真是个拼命三郎啊!
据老李所言,他每天都工作到那么晚,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还要面对这些地图,还要费劲心力的去琢磨去钻研。
他不想留一点缺憾、他要力图完美,建造一个让他放心、令全体市民都满意的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