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注视着那圆润金黄的尖头,没有表情的笑了笑。
不,它不是钻进来的。
它是在简奚身体里爆炸,然后余波还能穿透简奚的身体,再射入她肋下,留下了这个弹头。
如果不是简奚那一挡,现在四分五裂的就是她。
之所以知道它叫弹头,是她小时候在喜欢各种发明的二师兄乐无逊嘴里听说过。
虽然之后她一直没有见过这东西,但这不妨碍这次她一眼看见,就认了出来。
这就是师父那个时代才有的东西。
如魔鬼才能拥有的毁天灭地的武器。
这样的武器面前,多少人命都不够收割的。
而她,还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有多少这种武器。
铁慈微微闭起眼睛。
她,和她的大乾,这回遇上了比重明事变更可怕的敌人了。
因为,之前的敌人,那还是人,所有的力量同等。
这一回,她比谁都清楚,来自天外的力量,超越时代,无可抵挡。
片刻后她睁开眼,问对面老头,“谁让你自己跑回来的?一直躲在这里想干什么?”
“呸。”老头猛地把正在研究的弹头扔回盘子里,怒道:“两个疯子!把堂堂医狂当作球一般踢来踢去!他把我撵到大乾,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又把我撵回去,我到大奉不过一个月,他又把我捆了运回来,直接塞到了沈谧这里,还威胁沈谧不许说,我也懒得出来见你们两个,见了又要被赶走是不是?”
铁慈点了点头,“嗯。”
景绪原本只是发牢骚,不防她真应了,一时懵了,眨巴着眼睛,“啊?你不会真要又把我送到大奉吧?你们不觉得这样很无趣吗?”
“所以这次你跟着我。”铁慈道,“还你送我了。”
“送你去哪?”
铁慈未答,看向下来的沈谧,沈谧已经命人再次去送信,正忧虑地看着她的腿。
景绪见状便给铁慈把脉,手刚搭上去,便眉头一跳。
“你的经脉……”
“再次逆行了。”
“所以你的天赋之能……”
“按照当初开启的顺序,倒着来,又慢慢重新回来了。”
景绪并不觉得这是好事,他不由分说,抓了铁慈的手又细细把了一阵,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铁慈抬眼看他。
“你的经脉,之前我给你把脉就说过,受创极重,虽然我也不明白这创伤是怎么来的。说是逆行导致,但既然逆行成功,还不断打通天赋之能,从道理上来说,这便等于重新拓宽经脉,虽有伤损,也该有益处才对。之前容溥那小子曾藏藏掖掖请教过我一次脉案,如今想来,那便是你的脉案,气血充足,并无异状,他后来叫你自行闭穴,不用天赋之能,我还笑他太过小心,因噎废食,现在想来,他肯定早就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他当时请教我,说这脉案是否有异,明明看不出不对,却有人诊断说,大穴暗锁,却又逆行冲穴,周身气血倒换,短期内无恙甚至有益,长此以往,进益愈多,逆流愈急,迟早血逆而亡。”
“我当时没有多想,就说山野庸医,好出惊人之语,好多骗些诊金,这种居然你也信,出门不要说是我弟子。”
“但现在我明白了,你们铁氏皇族十二岁之前必定会唤醒天赋之能,而当年你因为没有天赋之能,日子很是难过吧?但其实你不是没有天赋之能,而是被锁住了,在你幼年时,有人就锁住了你的天赋之能,将你潜藏的所有能力,用闭穴的方法锁在你的经脉深处,除非你逆行真气冲穴,否则你永远都是一个普通人。”
铁慈霍然抬头。
一旁沈谧已经听呆了。
铁慈当年的事他也知道,因为这个天赋之能久久不能开启,她多吃了多少苦,也因此不得不被逼出盛都。
也因为这个,慕容翊始终不曾将铁慈往皇太女身份上想,因为当年医狂景绪也给铁氏皇族看过诊,非常清楚铁氏皇族的体质,断言过皇族天赋之能与生俱来,最迟一定会在十二岁之前开启,十二岁之前没有,就一定不是嫡系血脉,或者体质荏弱不能练武,无法活过十二岁。
后来铁慈身份揭穿,便都以为是意外,谁知道,其实没有意外,只有人为。
“你哪里是没有天赋之能,你天赋之能不要太强好不好。但你被一锁多年,经脉淤堵,这时候有人教了你逆行冲穴之法,实在是不怀好意。就好比你体内层层大门锁死,锁都上锈了,你只能费更多力气去冲穴,每冲一穴,大加砍伐,连根拔起,那一处经脉就变得脆弱之极,所以才会天赋之能开越多,经脉受损越重。”
”你所谓的使用瞬移发现不稳定,其实就是经脉已经不足以支撑你的天赋能力,你继续使用下去,将来别说瞬移,随便一个透视,就能要了你的命。”
“所幸你悬崖勒马,及时锁穴,所以才维持了这几年的平衡。”景绪道,“你若就此封存天赋之能,再慢慢调养,经脉还有机会恢复,至不济也不会恶化,可偏偏你方才,被再次强制逆行了。”
“这次逆行,便如已经被洪水蹂躏过,又未能及时清淤加固的河道堤坝,再也不堪挞伐,也不受控制,你会很容易就逆行冲穴,每次冲穴会唤回你的天赋之能,但也会加重你的经脉症状,直到某一日抵达极限,经脉爆裂而亡。”
“而这个过程,不可逆,不能阻,不会停止。”
景绪盯着铁慈,长长地叹了口气:“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你?先封了你的天赋之能,再给了你逆行冲穴的法门,让你一步步踏入死地,你悬崖勒马,还要最后推你下崖。绝,真绝。”
铁慈沉默着,盯着那圆润的,染血的,金光熠熠的弹头。
封了天赋之能,是为了让她更加依赖信服自己。
给了逆行冲穴的法门,是激发她的潜力去全力竞争,好为他们夺取这江山。
但又不放心她的强大,所以同时也打开了她的崩毁之路,留下更方便控制她的手段。
一个身怀暗疾、随时可能驾崩的帝王,如果不听话,死的就会很快。
多么缜密的打算,阴险而又伏延千里的计划。
只除了——从来没把她当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