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军被伏击的事,没有盖过大胜之喜,满京城都喜气洋洋的,预备着过一个好年。
一日两日的没有消息,这日林渊下衙,他向来不喜欢坐轿,换了常服和小厮一人打一把伞,在雪里走了大半个时辰。
叫桂侍郎说,他也算是京中一奇景了。
街边有几个花白头发的妇人哭得凄惨,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小厮听了一耳朵,小声道,“好像是在哭先锋军,她们几个的儿子都在里头。”
林渊淡淡道,“我听见了。”
如同没事发生一样继续往前走,临近家门口,他忽然不堪重负似的弯下腰,“咳咳。”
小厮以为他呛了风,嘟囔道,“还是做轿吧,二爷如今大小也是个侍郎了。二爷?!”
等看仔细了,他声音都吓颤了。
雪地里赫然是一滩红色血迹。
林渊捂着嘴,咳得停不下来,“无事,一时血不归心,吐出来就好了。”
皇甫恭留在京中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悉数牢里关起来,家自然也是要抄的。老百姓暗地里戏称明曜为抄家皇帝,这一年里头陛下可抄了好多人家了。
光王府和严家的禁军都被撤走了,林黛玉的肚子显出来一些,只是冬日穿的多,根本瞧不见,还和从前一样窈窕。
她不免有些着急,“有些人怀着孩子胖得不止一星半点,孩子生下来白白胖胖的,怎么我每日也吃不下多少,人半点不胖。”
“奶奶这才三个多月,后面缓过气来就好了。这孩子懂事,也不闹您,要是吐起来您可真受不了。”黎嬷嬷给她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吃食,“其实不是要吃得多,要吃的对才是真的。有些人吃得自己胖个一大圈,可都没补到孩子。”
林黛玉笑着点头,“这孩子懂事是真的,说是怀相不好,可我除了要静养,也没别的不舒服,天天皆是舒舒坦坦的。”
碧菱道,“也是郡主和嬷嬷养得好啊,奶奶面色瞧着谁不说好。”
因为装了玻璃窗,每天早上拉开帘子的时候,屋里头亮堂堂的,窗明几净,看着就心里宽敞。
午后林黛玉会用了安胎药,随后睡一觉,往常都是雪雁送来的,这天却是小兰送的,小兰道,“雪雁姐姐说是不大舒服,叫奴婢替她来送药。”
林黛玉道,“搁着吧,我一会儿凉了就喝。”
小兰和她交换了个眼神,微微点了点头,放下药便出去了。出院子的时候恰好遇上碧萍抱了新作的狐裘进来,碧萍和小兰打了个招呼,“奶奶安胎药可喝了?”
“我走的时候,奶奶正喝着,说是屋里的点心吃絮了,叫我去厨房拿些果子清清口。”小兰故意说得大声些,看到角门处有个裙摆一闪而过,不由心中暗笑。
林黛玉看着那药道,“能支开雪雁和黎嬷嬷,又让小兰顶包,这人也算是有勇有谋了,真是可惜。倒出来些让黎嬷嬷瞧瞧,剩下的泼了,叫人把碗收下去。”
黎嬷嬷看过之后道,“有红花,是存着让奶奶失了孩子的念头。”
“我只是想不明白,要是偷东西,或是似之前那样栽赃嫁祸也能理解,害我,又有什么好处?”林黛玉小口喝完黎嬷嬷亲手熬的安胎药,转身把自己埋进厚实的锦被里,虽知道无碍,可有这样一个人在背后,如芒在刺,遍体生寒,“再灌个汤婆子给我,有些冷。”
“这人既已动手,奶奶还是快些处置了吧。”黎嬷嬷劝道。
林黛玉闷闷的嗯了一声,“嬷嬷去拿人吧,别叫跑了。”
“我就知道奶奶生性聪明,断不会喝这碗药的。”平日里疏朗的少女如今阴蛰了眉眼,怨毒的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浑身一僵,随即慢慢坐起身,“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身边不过碧菱和黎嬷嬷二人,若是呼唤外头守着的人,很可能快不过小芝,只要她扑上来,就有伤到孩子的危险,她月份还轻,不能大动作。
小芝手腕一转,露出把匕首,“奶奶不必想着有谁来救你了,那几个不中用的丫鬟早让我打晕了。”
“难为姑娘这样的身手,还来我府中做丫鬟。你是鞑靼人?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林黛玉把被子往上挪了挪,脖子往下全是被子,“把门关上,冷得很,火盆要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