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子的喊声,穗儿的哭声,孩子们的尖叫声,都像很遥远的记忆一般,只有手中的木头的质感,才是真实的。
据雷子后来说,大家费了很大的劲儿,都不能把展昭的手指头掰开,是宋征儿捡来了一根漂浮的木头棍儿,替代下来车厢,才算使巧劲儿做到的。
展大侠发了高热,请来的大夫说是寒邪入体,又是熬药又是擦身,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才苏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身在李屯子的一处矮屋,雷子不错眼珠的守着他,守着这个帮助他解救回主子的大恩人。
如果没有展昭的舍命搜寻,郡主找不回来,或者失去了气息,那么,他们这群把身家性命都交到郡主府的护卫们,将会到何处容身?哪里又肯收留他们这样丢掉了主子性命的护卫呢?
所以,展昭刚一苏醒,雷子就欢天喜地的大叫起来,外面的护卫也冲进来,个个对着展昭抱拳施礼,身子都弯到了地下。
“展兄弟——大恩,不言谢!”这是闻讯而来的张大山做的总结,原本若有若无的郡主府的护卫排他性,终于彻底的烟消云散。
雷子端了药来,后面紧跟着穗儿,竟然“噗通”跪地,脑门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多谢展护卫相救!奴婢甘心为展护卫去赴死!”
又是寻死觅活,这古代女人就没有个报恩的好办法似的。
“郡——主——”,展昭的嗓音被毁坏了,干涩的很,刚刚“呼啦啦——”来了一群感激的汉子,他张了好几回口,都没问出来声音。
福瑞郡主,到底怎样了?被救活了吗?
穗儿跪在地上舍不得起来,眼泪主子又不值钱,“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口中呜咽着:“郡主——有呼吸,就是——不醒——白将军也赶回来了,呜呜——”。
雷子搀扶起来穗儿,也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大家其实都很知福,郡主的性命救回来了,只是没有醒来而已,只要她还呼吸着躺在那儿,大家伙儿心里就有底气,就不觉得跟世界末日似的。
展昭沉默了,用力抬起身子,被张大山从身后扶住。
“药——”,展大侠的声音清晰了一些,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时候。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是把郡主交给她的丈夫照料的时刻,还担心什么呢?
三个娃儿也寸步不离母亲左右,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们明白了亲人的可贵。
白承光已经将近两个月没回家一趟了,祁阳新招了不少兵丁,需要加强训练,这也是白将军最大的爱好,在练武场上,在战场上,他才能感受到自己生存的价值,才觉得空气清新身心舒畅。
每个人,都应该找到这种最适合自己的生活。
所以,阿圆从来没有要求过他放弃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白承光也从来没有试图去改变阿圆一直要保持的脾性和习惯。
他们夫妻两个,就像是两条距离很近的平行线,热情如火的时期已经成了过去,也没有什么疏离和吵闹,慢慢儿的,就成了很平和很淡定的一种关系。
据说,这也是一种亲情的演变,比之爱情更为牢固长久。
此刻的白承光,正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昏迷之中的妻子,擦洗换衣,喂水喂药,都不再假手他人,连对三个孩子都不放心,只允许他们站在一边守候母亲。
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要到失去的时候才想要格外珍惜?
白承光是男人,不折不扣的北方汉子,经过战场的洗礼之后,更加不会流连于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祁阳练兵,给了他发挥才能的空间,对这个家,对始终在家中留守的妻子,他渐渐地淡漠了,总觉得老夫老妻了,就应该这样。
可是现在,白将军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慌,看着阿圆脸色苍白毫无声息的躺着,再没有以前的鲜活灵动,他的心,被揪的生疼生疼……
为什么每一次妻子有危险的时候,他都那么凑巧的不在身边?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妻子本身比自己还要彪悍,根本不需要为她操心为她担忧呢?
有时候白将军也会心里不得劲儿一下下,看到别人家的老婆娇娇嗲嗲的什么都依赖丈夫的时候,阿圆喜欢什么事儿都自己拿主意自己去操做,几乎从来不会小女人般的把责任推给丈夫,她自己也说过,肯定从上一辈子起,她就是个“女汉子”。
就连怀孕生三胞胎这样的大事儿,她不也没有含糊过?后来,夫妻团聚,她也没有抱怨什么,就好像那些罪,原本就是她应该自己承受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