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勉力支撑的双腿,根本就跑不快,在巨大的恐惧面前,发软的身子不听使唤,任凭她把嘴唇都咬破了,哭着叫着:“郡主你别管我——你自己跑——”。
还只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呢,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大事件,没直接昏倒就算万幸了。
阿圆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本能的拽着穗儿往上挪动,她的眼前,似乎有一道紫红色的身影,正从高处翩然落下……
真累啊!高坡上是有很多人吧?怎么不去周围的村子逃难,反而都集中在这里了呢?他们的叫声好整齐啊:“郡主快跑——郡主快跑——”。
高坡的最前方,有三个拼命挣扎的小身子,张大山要一个人控制三个“活宝”,很艰难吧?
还有阿能、煞星……似乎都在往下面跳,雷子那小子,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跟马车较劲儿,再忠心的骏马,也不敢往洪水里面冲锋啊……
倒是那个封闭的很严实的马车厢,孤单的、寂寞的,从马车上脱离了出来,雷子绝望的放弃了骏马,双手推着马车厢往坡下走……
阿圆仿若被开了天眼,一瞬间看清了很多人的动向,却没有感受到身后滔滔的洪水,已经满带着水汽扑到了脚下,最后,她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暗红,熟悉的气息带给了她爆发的力量似的,她的双手用力一推,穗儿的身子扑了出去……
凉凉的河水,毫不留情的湮没了阿圆的身躯……
“郡主——郡主——”,高坡上的百姓在大叫,胡县令和衙差们在帮着张大山抱紧三个小孩子,那个被赠予了马车的一家人,在嚎啕大哭……
展昭接住了穗儿,接住了阿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推出的信任。
就只是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个活生生的总喜欢在他面前笑得跟开花儿似的郡主,消失了……
雷子终于推着木头车厢赶来了,不是推来的,是洪水迎接了他,木车厢飘到了水面上……
穗儿“啊——”的一声尖叫,她的神智,完全回来了。
“郡主——郡主——”,小丫鬟挣扎起来,是郡主救了她的生命吗?为什么啊?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小丫鬟的命,不值什么……更不值得让一个堂堂郡主舍命相救。
展昭双手一抛,挣扎着的穗儿就飞向了雷子的方向,雷子出于本能,松开了木头车厢,转而接住了小丫鬟冰凉凉的身子……
再一抬头,展护卫的身影已经不见,洪水中只留下一道暗红色的波纹……
“为什么堤坝会决口子?明明还差半尺,明明还差半尺!”张大山死命的抱着小展鹏,痛苦的追悔着。
如果,不是他和展昭那样轻松的对郡主说起堤坝的现状,说不定郡主就会走得快一些,只差那么几步路,就不会有危险了。
如果,不是他拉着展昭要分享为什么他的衣服比自己的干松的秘密,想借此机会多学两手儿功夫,说不定,他们就能更早发现洪水的危险,郡主的危机,展昭就可以提早跳下去解救郡主……
可是,没有如果。
张大山不是个太过莽撞的人,他知道展昭去寻找去搭救郡主了,他就必须接替展昭的重任,把三个孩子保护好。
郡主府里面所有会水的护卫,都跳下去搜救了,老天保佑,这洪水冲击到了高坡处,就如同强弩之末,不再继续加大力度了。
新挖的小水库,起到了容纳一部分洪水的作用。
只是小王庄,果真被冲毁了,水面上漂浮着些许的木料、门板,甚至几只没来得及被主人抓住带走的家鸡——的尸体……
“去救娘亲!我要去救娘亲!”宋征儿的哭声最响亮,胡县令的猪脸上已经被他捶出了青紫色,另一个衙差的肚子上也被他踹了几脚。
在阿圆的身边,宋征儿真正感受到了无私的母爱,尽管阿圆也常常毫不在意的调侃他:“你不是我亲生的呢,还缺一道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程序……”。
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征儿知道阿圆爱他,就像爱她自己一样,自从他跛着腿出现在“幸福苑”,半夜里醒来,听见了阿圆在抚摸着自己的残腿呢喃:“征儿不要怕,跛了腿没关系的,我也跛过,越是伤残,我们越要活的比正常人还要舒坦……”。
那个时候,宋征儿没有睁开眼睛,被抛弃的大皇子,在心底里完全接受了阿圆,包括她所有的关爱和训斥教育,甚至偶尔的下手“体罚”,因为他知道,阿圆是真正的没有嫌弃过他的残腿……
胡县令也在自责,这是他的失职,让当朝郡主留在了灾难的最后面,在撤退的时候,他其实没有机会坐上马车督促百姓的,那为什么不给郡主留下呢?那样,郡主让给百姓一辆,自己不就还能有一辆足以逃出生天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