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背起双臂,在小舟之上慢慢踱步,然后,忽然转过头,直视着韩大学士问道:“这作诗忒费脑子,不知道大学士可又好彩头儿?若是鼓励的有力度,说不定,小女子又能吟诵出佳句来。”
其实你就是在想方设法的逃避作诗吧?
这点伎俩,如何能骗过眼前几个活成了精的老狐狸?
韩大学士微抬下巴,眼眶里只能望见白眼珠子,黑瞳仁全部藏了起来,胡子一抖:“郡主若是再做出一首好诗,老夫——愿拿出家传玉佩来做彩头!”
这老人家一身青衫,除了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还真的别无他物可拿。
阿圆瞧一眼那块润泽的玉佩,立刻哂笑起来:“学士大人别开玩笑了,这物件您老得给儿子孙子预备着,留着继续传家吧,君子不夺人之好。嘿嘿,都知道本郡主只对金银等阿堵物感兴趣,老大人送一间小铺子给我行不行?”
韩大学士头上的发髻都被气歪了,单手一拍船板:“好!只要郡主的诗句绝妙,老夫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阿圆脚下一个趔趄,不就是回报了刚才上船时老家伙口出不逊的那点事儿吗?至于说的这般严重?
“做个诗而已,弄得剑拔弩张做什么?老大人别生气了,阿圆不要您家的铺子了,白送您一首好诗!”
瞧瞧,咱虽然只是一介女子,多么高风亮节?
可是,为什么韩大学士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胡子抖得更厉害了?
阿圆继续踱步,可惜这小舟实在太小,施展不开手脚。
“《新柳》——杨——嗯——”。阿圆额头上一下子就见了汗。
在刚刚韩大学士说到新柳为题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可以盗取谁家的诗句,就像前世,老师一说题目,学生们就可以接上来下句。
只是,习惯上,背诵完题目之后,还有一个作者名字,阿圆差点儿没把作者——杨万里给捯饬出来。
“嗓子——痒——痒得很——”,郡主大人干笑着解释,一上船就忙着互相掐架了,万恶的卢尚书,连杯茶水都没有招待。
“新柳——
柳条百尺拂银塘,且莫深青只浅黄。
未必柳条能蘸水,水中柳影引他长。”
百尺长的柳条轻拂过闪耀着银光的水塘,柳色尚且还不是深青的,只是浅浅的黄。未必柳条能蘸到水。那是因为水中的柳影将它拉长了。
此刻,阿圆甚至能够回忆起来,当年背诵这首诗时的场景。
就说不拿出来打击你们了嘛,偌大的年纪,韩大学士的脸上又灰又白的实在让人担心。
瘦高个老人家真是个诗痴,登时忘记了刚才还被人调侃过,一门心思的去琢磨这首《新柳》了:“此诗由远而近,视线也由上而下,从岸上柳条,写到水中柳景,描绘出一幅柳条和水中柳影相连相映优美而有动感的图画,非常富有情趣,老夫品味出郡主对新春的一番喜爱之情。”
另一位老者是个讲究的,缕着胡须响应:“此诗并不华丽,却出人意料地使用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引’字,照应了前面的‘百尺’一词,‘引’字呼应篇首,说明柳条之所以能达‘百尺’之长,因水中柳影把它们‘引伸’之故。“引”字,描绘出微风吹动,柳枝轻扬,水上水下连成一片的优美画面,把柳影即把新柳,把整个画面都写活了。就这一个字,老夫叹服矣!”
卢尚书再不多言,挥手给船家:“上岸!”
张大山和巴子总算一颗心落了地,看那两位大儒还在对着阿圆“啧啧”称赞,顿时与有荣焉,胸脯子挺得老高。
“郡主切勿推辞,韩家铺面的地契房契,会随后送到。”韩大学士踉踉跄跄的离开,还很有君子风度,许诺过的话,一定要做到。
另外两个老者也相继告辞,瘦高个还笑呵呵的邀请郡主到自家游玩。
宾主走进会客厅,张大山和巴子再次被留在外面。
卢尚书忽然发怒,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郡主是想来卢家为你那个妖孽讨说法的吧?我只恨不能马上把妖孽打死,既然郡主一定要袒护那个妖孽,那就请郡主把小女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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