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香忙道:“都是太太给大帅调理得好!就怕给狐狸精糟蹋了。”
陈太太是大家闺秀,不搭理这个话头,只当没听见,道:“我不是拈酸吃醋的人。论说呢,你我年纪都大了,大帅身边也该补个身强力壮的服侍人,但大家过日子嘛,图的就是个和美。太有心计的人,我是看不过的。总要善良通达的,才好接进门来。实在没合适的人选,只好我们几个凑合着过罢!”
安香应着,听到电话响,随后下人便叫小姐去了。陈太太留了个心,问:“谁找二小姐?”下人回道,是吕记裁缝铺的。陈太太又问,说了什么?下人回,是下午送旗袍来给二小姐试,问小姐方不方便。陈太太也罢了,道:“这孩子,近来似乎更爱打扮了。”
安香道:“这也是姑娘家本分。二小姐到了这个年纪呢!”
陈太太道:“是比舞刀弄枪的叫我放心些。”
安香道:“我说句傻话,太太别恼。二小姐一向聪明,会不会已经看上谁了?太太得好好替二小姐参谋参谋。”
陈太太缓缓道:“这孩子眼界高,一时半会儿怕还参谋不上。”说到这里笑一笑,“倒是贝儿,生日快到了,也该挑个什么首饰。等我来替她添嫁妆。”
安香心里七上八下的,强笑道:“太太说笑了。贝儿这点年纪,讲什么嫁妆。”
陈太太亲热携她手道:“一年添一件,到时候也可以压压箱子底了,这都是我作母亲的心意,你千万顺着我。”
安香这才知道是好意,连忙谢过。
思凌却出门散步去,跟下人讲:“我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裁缝要是先到了,叫他等等。”下人应着,毫无察觉异样,岂知陶坤已悄悄在后门路边的树丛下等着了。
陶坤用了这么久才打探到珠姨的消息——不怪他,找人本就不是件易事。雁过青天天不留痕,人又是什么东西?一滴水扔进大海里,给吞掉了也就吞掉了。好在是水滴不会彼此惦记、彼此影响,人有。很讽刺的是,在这世界上,最惦记珠姨母子的,是陈太太。
陈太太一直请侦探盯着珠姨母子,这侦探可不是思凌找的小巷拆白党可比。他们正经生意、诚实经营,定期从陈太太手里领经费、并将有用的消息回馈,而陈太太视情况发出必要的新指示,陶坤托的人,正是通过他们这方面的钱信往来,才找到了珠姨的落脚点。
树丛后边,陶坤在石头上垫了厚厚的手巾,请思凌坐,对她说,哈密路侦探们纯属瞎扯。尹爱珠母子早离了上海,目前是落脚在天津南边一个小县城里。
一口气跑那么远,莫非生活无着,不得不往其他地方想办法,不知不觉流落到北方去,又或者是陈太太有意排挤过去,已无从得知了,总之珠姨在那里找到个活计,可以养活她和她的孩子。神奇的是,当她顶顶青黄不接的时候,陈太太还提供资助。难道陈太太良心实在太好了,不忍心看她们母子冻馁?还是生怕珠姨熬不住,被逼去做皮肉生意,丢陈家的脸?
这两样原因吧,都是拿得出来到台面上说的。至于陈太太的深层考虑则是:她要派人去盯珠姨是肯定的。适当时给予接济,防止尹爱珠狗急跳墙,以后万一有人发现了,质问她,心里没鬼为什么盯人?她还可以回答,怜她服侍老爷一场,思斐也有母子之谊,不忍看她悲惨结局,所以关心一下她们母子的生活,必要时拉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