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无声,和其余都人满满的不同,看来宁弈不打算凑这个热闹?
一路过去,不住有人从自己的雅座出来打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等下要去敬一杯,凤知微笑得脸都酸了,心想官场的酒果然最难喝。
雪声阁里席开三桌,凤知微一大两小自然被请入上座,菜色精致而名贵,可惜遇上了几位不懂得欣赏的——凤知微向来对口腹之欲很淡泊,顾少爷吃什么也从来不在意,顾知晓只要坐在她爹怀中吃饭,啃萝卜都乐意,这孩子也特别,天生适应力极好,在陋室或在华堂,她都一样的态度,跋扈里有种与生俱来的淡定。
席间先是说些当初旧事,嘻嘻哈哈笑一阵,又说起北疆战事,唏嘘一阵,提起姚扬宇黄宝梓余梁三人,众人都有羡慕之色,三人现在都在北疆军中,战功赫赫各有升职,都说男儿在世当如是也。
凤知微擎杯笑道,“大丈夫征战沙场固然英雄气概,我等捭阖官场那也是费心活计,算不得脓包,已经入了官场的咱们不谈,春闱在即将要下场的,很快咱们便又是同殿之臣,来,值当为此浮一大白。”
众人连忙举杯,钱彦笑道,“兄弟们可得努力些,和哥哥学学,鱼跃龙门,在大人手下供职,那可是天下第一畅快事。”
凤知微瞥他一眼,笑道:“春闱这事不提,好歹我得避嫌,喝酒喝酒。”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凤知微就当没看见,喝了几杯,筷子敲了菜盘道:“一年不见,如今聚在一堂,真是令人高兴的,还记得以前给你们批课本子,毛病可真多——祖林正。”她突然用筷子指了指一个学生,笑道,“往日里你写戒字,那个勾总是忘记勾起,每次我看见都说,少了那尾巴,戒还叫戒?”
祖林正急忙站起,笑道:“是,学生定当记住。”
底下学生们都松了口气——凤知微说着春闱不提不提,一点风都不肯露的样子,其实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钱彦忙站起来筛酒,笑吟吟道,“学生们都是大人门下,定然不会给大人丢丑的。”
凤知微瞟他一眼,笑而不语,心想表态还是很及时的。
席上的气氛活泛起来,渐渐都开始拼酒,学生们鱼贯上来敬酒,一杯完了要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后要三人同行,三人同行后要四时如意……凤知微酒到杯干——她是存心把自己灌醉,醉酒的人好扯理由,比如可以不去皇子包厢敬酒,比如可以在别人敬酒的时候装傻。
正喝到眼花朦胧,身边顾南衣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道:“够了。”
凤知微手一顿,低眼看看顾少爷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再看看面纱后那双明亮而不赞同的目光,讪讪的笑笑,没法解释自己的意图,只好悄悄凑到他身边道:“呃……少爷……就醉一次……就这一次……”
她毕竟有了酒,后劲上来身子有些软,无意识的靠在顾南衣肩上吐气如兰,淡淡体香里酒香馥郁,融合成奇异的诱惑的气息,一波波的漾了来。
而语声低低,不同于平日的淡定雍容,带几分哀求和绵软,每个尾音都微微上挑,不知怎的便听出了几分勾魂摄魄的意味。
顾南衣微微低了头,她的头顶正擦着他的下颌,发丝软软,像一朵云拂在心底,传入耳中的语声,把那本就有些波动的心,曳得又散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