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松涨红了脸。
“二师兄,若小弟记得不错,你可是有三个年轻弟子吧?他们,可都经过了历练?”此时,许久默然无声的印玺突然开口了。
楚舆倏地瞪圆眼睛,“你懂什么?”
印玺凉凉讽道:“小弟自然没有二师兄你懂得多……”
“罢了,罢了!”淮阳子摇手叹息,“我还没如何呢,你们师兄弟倒先争执起来了!让为师如何安心闭关?”
楚舆和印玺面露愧色,垂手不语。
淮阳子转向慕清玄,“小四儿,你怎么说?”
慕清玄本想提出绍筝尚未行入门之礼的事,可师父既然要闭关,总不好因为这等小事惊扰了他老人家,也只好暂且压下。她于是道:“筝儿初入峥云,连本派的心法还没学上半句,如何能去凶险之地?而且,弟子亦要静下心思调|教徒弟,恐怕这一遭是去不成了。”
淮阳子沉吟道:“既如此,这一趟蓬莱阁之行就由楚舆带着阿瑶和虎子两个年轻弟子去吧,明威留在峥云协助你大师伯和三师叔处置派中日常事务。”
楚舆呆住,他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师父竟然把这苦差事推到了自己的头上,果然自己是最不招人疼的徒弟吗?
老头子闭关了,老大挑起了大梁,老四一退六二五,连平常不问世事的老三都跳了出来。万一这帮人趁着自己不在派中另立门户了呢?明威那小子嘛,又是个偶尔没脑子的,基本指不上。
他越想越慌,急道:“师父!三师弟素来不问俗事,论起协助师兄处置日常事务,自然没有弟子得心应手。而且,虎子性子单纯,瑶儿又是女孩子……您看?”
淮阳子想了想,“也罢!印玺啊,你带着瑶儿和小四儿新收的徒弟走这一遭吧!”
“师父!”道松和慕清玄同时惊道。
“就这样安排吧!再不必多言了”淮阳子不耐道。
阮瑶却甜甜道:“孙儿遵命!”
绍筝其实也挺无奈的。她刚入峥云,人还都没认全呢,掌门就让她跟着两个堪称陌生的人远赴东海。她不忐忑才怪!
只是,这些她俱都忍下了。她两世为人,外表虽然是个半大孩子,但她的心性却是成熟的。她已觉察出峥云派并非外人所见的简单,师父很多时候也颇多无奈。她实不愿为了自己这点子小事去聒噪师父。
何况,临行前慕清玄,包括道松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将她可能遇到的问题恨不得一股脑地全塞进她的脑袋里。慕清玄甚至单独找印玺谈了半个时辰。
绍筝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但她相信,其中必然包括师父托付印玺好生关照自己。至于师父为什么不亲去蓬莱阁,绍筝相信必有她的缘故。
在这异世中,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举目无亲,还有师父和大师伯道松这般待她,她也该知足了不是吗?此一趟,权作了解这个世道吧!绍筝想。
一路无话。
却也并非是无话可说,而是绍筝感到窘然,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
三师伯印玺不爱说话,能不说话绝不开口。绍筝看得出,他骨子里并非冷漠之人。与他的寡言截然相反的,阮瑶师姐则是话多的略显絮叨。她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一路上安排饮食、打尖、住宿,很是尽心,对绍筝这个“小孩子”师妹也颇为照顾。
可是,绍筝分明能够感觉得到阮师姐对待三师伯格外不同。也许她觉得绍筝还是个孩子,并不懂那些,但绍筝早已从她的举手投足间看出了她对于印玺的情意。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印玺始终淡淡的,待她就像对所有人一般淡漠。
这一日到了龙口镇,再往前行就是蓬莱地界了。
傍晚时分,三人决定在镇上休息一晚,明日早起直奔蓬莱阁。
寻了间镇上最大的客栈,依旧是老规矩,由阮瑶出面去订客房。
龙口镇是南梁朝在东方的第一大交通要道,东海上做船运买卖的客商往来频繁,镇上的客栈每每爆满。幸好今日客少,阮瑶定了两间房并没费什么周折。
“小师妹,你同我住一间!印……三师叔一间!”店小二在前方引路,阮瑶朝绍筝挥了挥手中的号牌,却在不经意间同印玺目光相撞的时候没出息地晕红了脸。
绍筝:“……”
印玺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阮瑶的脸更红了。
“哟!几位爷,您打尖还是住店啊?”又有新客人到,店家热情地招呼着。
绍筝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为首的,是一名青年男子,青衫,束发,面容清俊……
绍筝在看到那男子的脸时,心头莫名地划过不舒服。
那青衫男子似有所觉,亦仰脸向楼梯上看过来。见到绍筝的一瞬,他的双眼不由得眯了眯,目光中露出一抹深邃来。
他自有随行的侍从去打理住店事宜,这点儿琐事不用他操心。此刻,令他困惑的,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那双眼睛,以及她周身散发的气息,为什么这般熟悉?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两个人彼此对视,俱都从对方的神色中查知到了同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