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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在手指下轻轻跳跃,眉微蹙,目光落在那灯光拢晕不住的庞然大物上……
静悄悄,雕梁画栋,琴声像一只啄食的小鸟儿在那厚重的华丽上磕磕绊绊;有舷无篙,吃重的船身下只有浅浅的水波,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金凤,纵是能翱翔万里也只在这方寸之地,空余一身,精美绝伦……
越过画舫,琴音跳跳,远远送上那画楼菱窗,看着烛光里的身影,夜的清冷便似湖面温润的风儿柔柔拂面,唇边淡淡的小涡儿,恬恬带笑,眉头轻轻舒展……
先生啊,问先生,每日这小楼湖水,可觉静谧懒散;每日这一成不变,可觉耗费光阴;问先生,那笔下可还有山河壮阔、万里之路;问先生,你何时远走,世间逍遥……
鹿筋柔,在手中轻滑;丝丝弦弦,将心思拨近,又远去,目光转回,看那小小的星,落在湖中,点点璀璨,人们只道镜花水月、幻影难寻,却不见那一分光变两分,相互映照之趣……
正是独自赏玩,忽觉身后沉沉的脚步,莞初正想回头,身旁通地坐下一个人来,男人身重,力道沉,圆圆的木墩上一坐,莞初不由就往一旁倒去,他立刻一把揽住拢在怀中,下巴毫不留情、重重地磕在她的肩头,顿时,热热的一股汗气……
毫无防备,弦上一乱,琴声戛然而止……
手臂环在腰间、箍得好紧,紧得衣裙往下狠狠一拽曝出领口雪白的肌肤,莞初有些透不过气,想扭头看他,可肩头压得沉沉的,动也动不得,她只得轻声叫,“相公……”
肩头的人不吭声,闭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他一身的汗,周身都像在冒火,抱得紧,整个人都似沉沉压在她身上,莞初受不得,有些怕,“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吭声,她又动不得,没法子,只能抬手轻轻地摸摸他脸颊,湿湿的滚烫……
“你到底怎么了?……相公,让我看看你……”
她的小手凉凉的,从来服侍他,为他宽衣解带,为他敷药揉捏,却从未如此抚摸过他,软软的,似是疼惜,疼得他的心发颤,不由就寻了去,将他的疲累他的汗轻轻蹭在她手心……
“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赶路……累。”
他终于开了口,虽是有些哑,语气倒似平常夜里那沉沉的,莞初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问道,“今儿不是就在号上么,又往旁处去了?”
“赶了两年的路,可累死我了……”
莞初蹙了蹙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嗅了嗅,也无酒气啊,怎的倒说胡话,“来,起来吧。”
他像没听着,动也不动。莞初抬眼看看远处的灯火,抿了抿唇,勉强扭头,悄悄儿道,“叶先生在画楼上呢,快起来。”
这一句还不如不说,说了,那手臂环得更紧,人压得更重,更就势贴了她的脖颈,细细嫩滑的肌肤蹭得他倒吸凉气,越发不肯离开……
他从来……就不是个肯听人话的,莞初撅了撅嘴,只得泄了气。身上的衣袍不知是那汗气重还是贴得紧,拢得她后背好热,湖面上忽地一阵冷风,从敞开的领口灌进去,莞初不觉就打了寒战,腰间的手臂立刻打开整个将她裹进怀里,暖暖的,只是手心里还是湿滑的汗水。
“起风了,来,擦擦汗。”
他低头,蹭着她的领口,轻轻嗅了一口,“不擦。”
“要着凉了,相公……”
“你将才在这儿做什么呢?”
他根本就不理会,莞初只得应了他道,“今儿有了个曲子,正好琴也能使了就想着试试。”
“新填的?”
他的语声丝毫不见惊讶,倒觉喜滋滋的,她纳闷儿一下,点点头,“嗯。”
“我听听。”
“明儿弹给你听。”
“就今儿!”
“那咱们回房,我弹给你听……”
“就在这儿!”
他磕在肩头,语声不大,也不强,不似平日的霸道,却是赖皮赖脸的。莞初不知怎的,忽地就心软,想扭头看看他,一转,正正贴了他的脸颊,他笑了,余光里看到那笑坏坏的,从他的眼睛到他的嘴角……
不觉的,她的小脸红红的,“那……你放开我,我接着弹完就是。”
“我要从头听起。”
“从头?”莞初轻轻挑了小眉,“一晚上的呢……”
他闻言立刻打断,“怕什么?咱们有一宿的功夫呢,从头来,一个谱子都不许差!”
“相公……”
“你听不听话?”
他一提语声,就在她耳边,虽说直直吼进来,却是一丁点的势气都没有,她立刻撅了小嘴,不再理睬。他瞧了瞧,小脸上一脸肃色,绒绒的睫毛一搭,动也不动,不得不凑了轻轻咬着她的小耳朵,“听话,好好儿弹,明儿相公给你弄个好玩意儿来。”
“我不要。”
“明儿咱们出去吃夜食摊子?”
“我不去。”
“那你说怎么办?嗯?”他越柔了语声,求道,“今儿夜里我可是非得着不可了。”
“那……”莞初抿抿唇,“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
“行。”
“你都没问什么事呢……”她一挑小眉,应得这么快,这还有谱么?
那不肯相信的小模样不用瞧也都在他眼中,他笑笑,“什么都行。”
“真的?”
“嗯。”
她笑了,两只小涡儿圆圆满满的,这样也好,她要听他拉琴,一定要看他做琴师的样子……
夜凉,湖水上小风阵阵,他直起身,放开手臂却是不肯她离了怀抱,两手依然揽在她腰间,歪着头,看那绒绒的睫毛轻轻拢着那浅浅清澈的眸,看那白玉雕琢的小鼻、小口,似那一夜湿漉漉从他手中脱出来,清清可口……
弦音清凌,似山泉飞溅,似玉鸟儿轻啼鸣;一声轻挑,探过柳梢头;飞旋流畅,直入夜空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