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慢慢地抬起了头。
一张长眉凤眸,极为俊朗的脸如惊雷般劈入阿茶的眼,片刻之后狠狠炸开。
阿茶看着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小脸竟一下子白了。
“记得。”盯着崔氏看了片刻,方才神色冷漠如水,目中仿佛看不进任何人的青年竟微微颔首,淡淡回了一句,“若无大娘的豆渣饼,我早已饿死家中。”
崔氏一下子红了眼眶,因想起了旧事,她一时心绪激动,并未察觉到身旁外孙女的异常。
可凌珣却察觉到了。
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乌发墨黑如云,面容细白嫩美,巴掌大的鹅蛋脸上,两道秀气柳眉,一双盈盈杏眸,还有一张菱唇不点而红,端的是青葱俏丽。便是此刻正身着粗布衣裳,未施半点脂粉,也自有一股惊人的美。
可惜右脸一道小拇指大小的狰狞刀疤,生生划破了这份美丽,叫人一瞬惊艳之后,便只剩下了惋惜。
此刻,这叫人惋惜的小姑娘正脸色发白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惊恐之意。
凌珣微微挑眉,可见她下一刻就慌乱地低下了头,便也就淡淡移开了视线。又看到一旁的崔氏正满脸感慨地看着自己,不由眸子微动,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崔氏这时已经从陈年旧事中醒来,见当年那个瘦瘦小小豆芽菜似的男孩儿如今长得这般高大,不由甚是安慰:“你这些年在外头可都还好?”
凌珣点头,虽依然没有多少表情,眼神却比方才柔和了许多:“都好,谢谢大娘关心。”
崔氏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当年离家出走的时候不过八.九岁,身子又因长期受到虐待而瘦弱不堪,身上更是没有值钱的东西,能好到哪儿去呢?如今这样,也不知中间到底吃了多少苦才熬过来的。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看到你现在这样,你爹娘在天有灵,想必也可以安息了。”看了眼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正插着腰与周围村人们对骂的刘氏,崔氏笑容一顿,忍不住皱了下眉,“你二婶这是不肯认你?”
“我有这院子的房契,也已请里正帮忙验明,便是她不认我,这院子也是我的。”
凌珣淡淡的一句话,叫崔氏一下子亮了眼睛:“这院子的房契竟在你手里?”
凌珣轻轻“嗯”了一声:“当年离家的时候带身上了。”
崔氏顿时喜形于色,扭头就对一旁的里正夸道:“你瞧这孩子多机灵!”
里正也是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见此也是笑着点了下头:“可不是!虽说咱们都知道这院子是老凌家分家的时候,老大大成分到的,可大成两口子去得早,凌二成夫妇又在这院子里住了这么久,若没有这房契,事情可没这么好办。”
大周朝有规定,手握房契才是屋主,只要验明房契真假,再有三个以上的同村人作证,便可判定房屋所属。因此凌二成一家虽占了隔壁院子多年,可只要村里有三个人能证明这院子不是他们的,他们就得乖乖搬出去。
如今房契在凌珣手中,要在村里找三个知道当年旧事的人也不难,莫怪刘氏反应会这般激烈,她知道情况于自己不利,偏又无计可施,心慌恼怒之下,自然也就只能用撒泼疯闹这一招了。
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里正见她这样,直接懒得理她了,只带着凌珣站到了一旁,等着凌二成从田里回来。
“好好好!到时他们若是搬走,这屋里肯定得重新收拾,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这样,你到时跟大娘说一声,大娘去帮忙!”
凌珣还没说话,前头正与众人撕骂的刘氏突然转身冲崔氏扑了过来:“臭老婆子,你说什么?谁要搬出去?谁要搬出去!”
她这下来得突然,崔氏一惊,下意识往旁边躲去,可这么一来,她身后的阿茶便成了刘氏攻击的对象。
“阿茶!”见外孙女竟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像是傻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躲开,崔氏脸色一变,忙要重新扑过去替她挡下刘氏那来势汹汹的巴掌。
可她才刚有动作,便觉得胳膊一紧,有人稳稳地将她拉了开来,而前头巴掌声也并未响起。
崔氏抬头一看,却见宝贝外孙女被人牢牢护在了身后,而刘氏则捂着手腕,红着眼睛,发了疯似的欲挣开众人的拉扯往这边冲:“啊!老娘跟你们拼了!这院子是咱家的,谁他娘的都别想赶我们出去——”
她尖利的声音半点都没有飘进阿茶的耳朵。
看着这张近在眼前,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俊脸,阿茶白着小脸抖着唇,伸手就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