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乱成一团时,另一个架着鱼线的警察突然大喊:“你别反抗!我就给他连上!”
鱼线怒视被咬之人,却不松口。只嗯哼一声,算是同意。
……
供电车仍旧发出轰鸣。唯行终于坐了起来。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确认,他自己就有最高权限。他的眼睛有些干,转动不灵,不得不一下挤出大量泪液来湿润眼睛。当他能看清东西时,他发现叔被人按着头,脸帖地面,双手铐在身后。一个警察揉着胳膊说:“这他妈哪是个孩子?”
远处墙边,三损友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
他们造型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充满关切的目光都停在自己身上。低头一看,身旁一个警察手里还抓着自己的电源线:“你最好别乱动!我们不想跟你打。也不想弄坏你。别干扰我们工作。好吗?”
唯行不理他,转头问叔叔:“叔,你见到爸爸了吗?”
鱼线愣了一下,竟笑了。不小心吹起了面前的土,糊在自己脸上,泪水也变成泥。“我见过你爹了,唯行。照顾好你自己。谢了,哥儿几个。谢了。我鱼线会记得大家今天的情义,死都不忘。”
……
齐遇给唯行掸着背后的土。思雨给大家发着湿巾。小春儿正擦眼镜儿。鱼线一肩高一肩低地站在警察车旁。唯行流着泪,痴痴凝望他的背影。
一个警察不爽地说:“站直点儿。”
鱼线平静地说:“我胳膊脱臼了。你先给我接上。我不跑,这就跟你们走。”
几个警察都愣在那。其中一个走上去,几下接好。鱼线只皱了皱眉,哼都不哼一声。马力提着鱼线甩掉的鞋过来。鱼线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乖乖穿上鞋子。
警察把车门打开,鱼线自己往里走。走了半步,又回头向唯行喊话:“我不在家,要把家看好,等我回来。”
唯行大声哭喊:“知道了。”
***
冯轻扬看着狱警带来的遗书和遗物。遗书写的跟应龙保证过的一样。遗物里面除了私人物品,就只有一些设计图和手稿。
“什么时候枪决?”
“几分钟之后。”
冯轻扬掏出打火机,看了看遗书,烧了扔在地上。
那狱警瞪大了眼睛,看着遗书。“这个……”
“你就说他太悲伤了,写不出来,所以什么都没留下。”
冯轻扬在临终绝笔那张纸上看到一句话:研发有风险,入行需谨慎。
他哈哈大笑,笑得眼泪直流:“你小子还真幽默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真可惜啊。哈哈哈。可惜你就要死了。”说罢继续点火。
狱警悄悄地退了出去。
冯轻扬看了半天那些手稿和设计图,很多都看不懂。有几张特别复杂,把纸张充塞得满满的。可他看一张就点一张,再扔在地上等他们燃尽。
最后一张纸,上面只画了几个简单的图,用线连在一起,下半截则完全空白,好像没画完似的。上面有些简单的文字:想象力模块。……此模块尚未完成,风险过高。……
冯轻扬一笑。这有什么用?没完成也要留给他?你对这机器孩子还真是好啊。既然没完,那就留给你好了。要是你再出一次事故,我就能连张受涵也一并清理掉了。
半张设计图最终被放在了遗物最上方。
***
鱼线坐在警车里,左右各坐了一个警察,把他夹在中间。他双手已改铐在身前,只好用袖子擦脸上的泥。一个警察给他一张纸巾:“小爷们儿你挺猛啊。”鱼线也不答话,接过去就擦。
车子刚开动,一声枪响传来。四面惊飞不少鸟雀。
三损友和马力望向枪响的方向,面露悲色。唯行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却没人愿意回答他。
鱼线闻声身体紧绷,双眼大睁地看着车外。两侧的警察一刻也不迟疑,立时按住鱼线臂弯。却见他身体一软,放声大哭起来。地上留下几道车痕,鱼线的哭声随车远去。
***
冯轻扬把烟掐灭,轻声地自语:“祝你一路顺风。”言毕搓了搓脸,起身离去。走的时候,他用力向地上的灰烬上踩去,把它们踏得四散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