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道荣的父亲背着一只装了七只母鸡的竹笼,叶道荣自己则背着半袋高粱粒,手里拎着三只雄赳赳、正兀自扑腾挣扎的大公鸡,父子二人就这样并肩从粮铺后宅小门离开。
当时,整个粮铺的注意力都在仓库和正门铺面处,所以只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看见了他俩,然而这名家丁却没有阻拦他们,一则因为粮铺被毁得厉害,老板被打得很惨,所以他也正准备捞点好处就走人,二则,他看见这对父子的负重力量,实在不想为这个名存实亡的粮铺与这两人动武,要是由此将前院那群贫民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那就太不值当了。
所以三人只是打了个照面,然后就像在大街上几个不认识的人擦肩而过一样分别。叶道荣与父亲本来还有些心虚,他们这总归是在做贼,不过他俩在看见那家丁的态度后,心里一种很奇怪的自信忽然高涨,两人差一点就折身再回粮铺东舍,准备盗马。
然而他们最终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他们拿不下,而是考虑到此事之后,他们计划要去的地方之特别,奔赴国域以北,带着两大笼子鸡已经够奇怪了,如果再带上两匹马,一路上容易被山匪抢了不说,就算平安到达那里,一户贫民却拥有两匹骏马,在常有战事的北边,是容易给自己引来麻烦的。
叶道荣与他的父亲见解统一,其实更多是叶道荣补充了父亲见解里一些不妥的细节,所以两人很快放弃了盗马的念头,带着鸡和高粱粒回到家里后,以最快速度收拾了一点细软,掰下家中两把锄头的铁头,外加一把菜刀一口锅,用两床被絮裹了背在身上,放弃了那间两代人住了几十年的土块垒成的屋舍,也没有管城外自家还有的那几分薄田,就这么出城而去。
或许是上天的意愿也正好落在这一对早年就遭遇了丧妻失母之痛、孤苦相依了十几年的父子身上,或许是时局自有定数,那时候的周帝国还没到彻底乱套的时候,叶道荣与父亲提前开始逃荒之行,一路上倒还顺利。
去到北边,被粮铺老板养得肥壮的那群鸡虽然都瘦了一圈,不过只是死了不到一半的数量,三只公鸡只死了一只,这更是隐隐透出一种运气上的上扬,到了北边之后,他们又好运气的碰到一个放牛大汉,叶道荣把为数不多的鸡蛋交易给那放牛大汉,最后还忍痛宰了一只母鸡与那大汉喝了一顿酒,最后这两路人成功结盟,相携同行,自此,在北边苦寒而广阔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支带着一笼子鸡放牛的奇怪队伍。
然而仅靠利益的绑缚,总不是能使这不相亲的两路人长久同行的可靠办法,况且那时候的叶道荣也没法源源不断地为那位虽然养着牛,却有些怪癖的喜欢吃煎蛋和烤全鸡的大汉提供蛋肉。
最终让叶道荣父子与那放牛大汉在北边兜兜转转,同行十数年的力量,还是叶道荣那似乎天生成就的经商头脑和商人嗅觉,这也可能是因为他出生在周帝国第一强悍的商都,耳濡目染的缘故吧?
总之叶道荣所有的那半袋高粱运气极好的在北边活了下来,只是在高粱成熟之前的那半年时间里,父子二人为了不让鸡饿死,天天围在那大汉养的牛群身周,说是替大汉放牛,实际上眼睛如灼火一样时刻盯着落在牛身上准备吸血的牛蝇。
用吸了牛血的血蝇喂鸡,这可是很奇怪实则很强大的做法,所以那窝鸡才能在气候多变的国域以北,每天食物有限的情况下,还活到了叶道荣种的高粱收获的那一天。
解决了食物上的困境,叶道荣也有了底气,让他为数不多的那一笼子鸡开始繁殖数量,鸡蛋自然也开始多了起来,养牛大汉的口福也好了起来,只是那群牛忽然发现,之前忽然冒出的那两个无时无刻不在服侍着替它们赶蚊蝇的家伙,忽然不再那么勤快了,它们又得常常收回落在地上青草间的视线,摇头摆尾的驱赶身上的麻烦,仰头牛嚎的次数也多了,不知是在抱怨还是在惆怅。
放牛老汉的好胃口不只是给叶道荣的鸡和蛋带去了消耗,还让他想到了一个生意门,不知道住在北边的人们会不会吃惯了牛羊肉,也跟这大汉一样喜欢吃煎蛋和鸡肉呢?叶道荣的生意头脑让养牛大汉的牛肉生意好了不少,所以他自然不介意在北境小镇每次月旬时,集市打开的时候,自己在卖牛肉的同时还让叶道荣也带上他的鸡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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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一个月有上中下三旬,一旬十天,月旬代表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