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们主仆三人到山坡上不久,便被下面一个眼尖的人看到了。
“呶,你看。”任家三娘子任淑慧身边的一名红衣少女呶呶嘴,向山坡上示意,“你家八妹妹来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咱们,也不下来,不知她是个什么意思。”
任江城悠闲站在那里,长发披肩,一袭浅黄色衫子,雅致而明媚,虽年纪尚稚,却已是人世间难得一见的绝色。任淑慧抬眼往上看了看,妒火中烧,冷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到了却不下来、不和咱们一道游玩罢了,这对于向来特立独行的任八娘子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那红衣少女是任淑慧的姨表妹,曲家的姑娘,刚巧也是行三,听任淑慧这么说,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也是,这对于你家八娘来说是不算什么。她可是气性大的很呢,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要……”曲三娘子美目流转,往河水处看了几眼,笑得意味深长。
任淑慧气的脸都白了,“因为她这件糊涂事,任家简直没脸跟庾家来往了!”
曲三娘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是的呢,可惜了你和庾涛……”
任淑慧先是脸上飞红,继而眼神暗淡下来,幽幽叹了口气。
庾涛是颍川庾氏子弟中的佼佼者。颍川庾氏是南朝世家门阀,功勋卓著,人才辈出,不是任家这种后起之秀所能比拟的。庾涛既有家世,又俊秀出众,才华横溢,风度翩翩,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在这宣州城内根本没有年轻子弟可望其项背。这样的俊俏郎君,任淑慧自然也是心中艳羡,可任家本就差着庾家一大截,任江城再这么一闹腾,她哪里还有机会?
“哎,你就这么认命了不成?”曲三娘伸手推推任淑慧,“整个宣州城也只有一个庾涛而已。错过了他,可再也没有这样的人物了啊。我听说乐康公主思念京城,一心想回去,安东将军爱妻情深,不忍违逆她的心意,已在谋求调职了呢。”
庾涛这样的名门子弟,本来是应该生活在京城的,鲜衣怒马,英姿焕发,往来交游的不是王公贵族,便是门阀世家,任淑慧根本连认识他的机会也没有。庾涛之所以会出现在宣州,是因为他的父亲庾明时任安东将军,节制宣州、江州等地军事,治所在本城,而他的母亲乐康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不愿分离,便带着儿女和他一起在宣城住下来了。如果传言属实,乐康公主真的思念京城,想要回去,安东将军一定会顺着她的心意。那么可以预见,庾涛一家人在宣州的日子不多了。
任淑慧还是头回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便有些发慌,忙问道:“真的要调职了么?”
曲三娘无辜的眨眨眼睛,“我听说的啊。”
“你听说什么了?”一名身穿湖水蓝色高腰襦裙、粉色半臂的少女走过来,一脸活泼的笑,问曲三娘。
这是任家六娘子任淑贞,任淑慧的堂妹。
她比任淑慧小两岁,今年才十四,和七娘子任淑贞、八娘子任江城同一年出生的。因着年纪还小,父母又宠爱,性子颇有些娇纵。曲三娘和任淑慧这对表姐妹本是在说着私房话的,见她突然□□来,任淑慧脸上闪过丝不耐烦,曲三娘心里迅速盘算了下,伸手指向山坡的方向,道:“我听说,你家八妹妹已是好多了呢。”
任淑贞是有些粗心的,不善于观察,等曲三娘指点过后她才看到任江城的身影,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嚷嚷道:“她还有脸出来见人啊?等我去教训她!”风风火火的便带着婢女沿山路拾级而上,找任江城的晦气去了。
她这一嚷嚷、一走,登时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山坡上,“咦,这不是任八娘子么?”对任江城的做派都有些不齿,嘴快的已开始语出讥讽,话说得很不好听,便是涵养好耐性足的,眼眸中也露出不屑之色。
不自量力,竟敢妄想庾家的郎君,被拒绝了便和乡野农妇一般寻死觅活、以性命相要胁。这样的小娘子,让人如何能看得起呢?
“真丢我们任家的人。”任家七娘子任淑清咬咬唇,小声嘟囔。
“岂止丢刺史府的人,整个宣州城的人都被她给丢尽了!”任淑清身边一名红衣少女扬起浓眉,高声抱怨。
任淑清不禁脸上一红。
再怎么说任江城和她也是堂姐妹,被人当面这么责骂,自然觉得难堪。
曲三娘蹙起娥眉,“这吕霓是别驾之女,别驾是刺史的佐官,她这是在刺史府耍什么威风呢?”
任淑慧凉凉看了那红衣少女吕霓一眼,“怕是她心中也有什么不该有的想头吧?被八娘阻了好事,故此,恼羞成怒了。”曲三娘眼珠转了转,扑哧一笑,“吕别驾可是寒门出身,哪个世家大族会迎娶寒门之女为新妇?她也想的太多了。”任淑慧哼了一声,“这宣州城里,不自量力的人确是不少。”曲三娘目光闪了闪,微笑道:“这话说的对。有些人明明给庾郎君提鞋也不配,偏偏要胡思乱想想入非非,好笑之极。不过,也难怪她恼火,你家八娘做的这事连我都生气了呢。多少人被她给坑了……”
吕霓声音更高了,“整个宣州城的女郎都被她给连累了呢,应该把她叫下来,向咱们一一赔罪才是!”
“有道理。”有人窃窃私语,小声附和。
七娘子任淑清向任淑慧投来求救的目光。
任淑慧是这次赏花宴会的主人,在场的几位任家小娘子之中,也属她排行最大,应该她拿主意。
“八娘也该受些教训了。”任淑慧纹丝不动。
任淑清往四处看了看,沮丧的低下了头。
吕霓带着几位女郎,追随着任家六娘子任淑贞的脚步,气势汹汹的找任江城算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