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唯点点头:“早就好了,不要担心。”
向阳看陆唯的气色确实不错,当即放心了,语气也轻松起来,向陆唯抱怨:“向越一直在念叨着想你,想要过来找你玩,一天到晚,不思进取,净想着玩。”
陆唯笑笑:“向越年纪还小,天赋不错,既然还压不住心,就让他玩吧。”
向阳摇头:“修为怎么能够懈怠,他这样什么时候能有所建树。”
“纵使一心放在修为上,也不一定能够大道得成,羽化飞升,修仙之路本就枯燥无味,好不容易有能够放松的事情,也是难得,将来这份玩心说不定就泯灭了,一味地修行,只求长生,却要剥夺心境上的愉悦,岂不是得不偿失,今朝既然能快乐,又何必按捺等待,修行本来也是要顺心,随心所欲,也不枉来了人世一遭。”陆唯温声劝向阳。
向阳一拍手,竟觉得心境松动,大喜:“言之有理,哈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陆唯只觉得向阳太过大惊小怪,刚想要说些什么,向阳却已经说道:“云舟来了。”
只见远处一艘大船腾云驾雾而来,建造得精致而庞大,移动速度很快,最前方站着一位长老,施法行驶云舟,云舟不过几息就在大家的身前停下。
云舟很高,大家御剑登船,上去之后,更觉得这个云舟十分庞大,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房间,身边都是流云和高空之上清新的风。
陆唯只觉得这个世界总是有这么多的东西让人惊讶,站在云舟之上和几个围过来的其他弟子攀谈了一会儿,就借口想要打坐回房了。
大约第二天清晨,空气中还有湿润的雾气,他们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大家陆续下了云舟,长老一个咒语,云舟便缩小收入了他的衣袖之中,看来云舟也是一个法宝。
“跟我来吧,秘境之行,算不上危险重重,这是很久之前飞升的老祖留下来的洞府,久而久之化成了一片小天地,成了秘境,只有不到金丹的修士可以进入,里面或许机缘不多了,但是灵气浓郁,也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不过,三个月后秘境就会关闭了,所以,你们进去后不可懈怠,最好结伴同行,小心魔修,注意保护自己。”
众人应声,跟在那个元婴长老的身后,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个地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长老领着他们站好,安静等待秘境开启。陆唯打量了一下周围,看见了不少其他宗门的弟子,但是有一群人却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群衣着鲜艳暴露、浓妆艳抹的男女,姿态轻佻而妖娆。
“那是魅影宗的魔修,他们比较喜欢双修功法,吸食修士的灵力和修为,很多修士没有受得了他们的诱惑,最后被吸干修为致死,但是他们的人数不多,毕竟是魔修。”
近年来,魔修隐隐又活跃起来,现在大家都在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和平,秘境毕竟不是宗门私有,所以也分了一些名额给魔修。但是魔修和道修早已经水火不容了,若不是因为上次大战,正魔两道损害的厉害,现在的和平也维持不了多久。
陆唯点点头,收回了视线。
师父给的储物袋里,攻击符纸,每一张都蕴含了他全力一击的一个剑招,防御符纸也可以抵挡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向阳想要和陆唯结伴而行,陆唯也赞同,一刻钟后,秘境开启,众人陆续进入,陆唯只觉得天地旋转,本以为向阳就在自己的身边,感觉到自己落地了,一睁开眼,才发现周围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向阳和其他人都不知所踪。
陆唯的面前是一片密林,他思索了一下,还是提着剑,走了进去。
密林中很是安宁,偶尔会有几只似乎是初开灵智的小动物跑过陆唯的身旁,眨巴着眼睛,警惕又好奇地看着他,看起来纯稚又可爱,陆唯笑笑,却并不靠近,看起来无害的生物,却不一定真的就毫无危险性。
就这样行走了大半天,陆唯觉得这片密林中恐怕没什么机缘了,想要御剑离开这里,却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鲜血的味道,夹杂着魔修的气息。
陆唯的步子一顿,怕是正道人士和魔修打起来了,当即隐藏起气息,快速朝打斗的地方赶过去,快到的时候,速度慢下来,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肖流,师父和宗门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大家!我们谁都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忘恩负义的人!”一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愤怒至极。
陆唯悄悄地靠近,是一个黑袍男子在和几个人打斗,招招狠厉无情,大约几息的时间,外围的几个人都已经倒下了,男子的招式很疯狂,也不在乎自己的命,似乎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以男子打斗为中心,周围已经倒下了一片躯体,都是死掉的魔修,看来是内斗,这群人正是之前那些浓妆艳抹的人,只是现在是剩下最后一个女子在和那个奇怪的黑袍男子打斗,那个黑袍男子似乎叫做‘肖流’?
魔修的内斗与陆唯无关,他也不想多管闲事。
“肖流!回答我,为什么?”女子喊道。
“哈,待我不薄?”黑袍男子的攻击没停,“他毁了我!”
“不,做魔修是你自愿,何来的毁你之说?”
“还提那个死老头子干什么,今天我本也就没打算活着出去,我受够了苟且偷生,肮脏下贱的自己,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更猛烈的攻击发起,女子本已是强撑,最后一击无力躲闪,死不瞑目地盯着黑袍男子,眸色不甘又痛苦,动唇,却终究只能倒了下去……
男子狼狈地立着,挺直的身躯渐渐佝偻下来,喉间发出几声低低的笑:“呵,死了,都死了……”
肖流的身躯有些无力地跪在地上,肩膀颤动溢出几声小兽般的呜咽,整个人哀伤又无助,陆唯静静地看着他,这个人一会就要自杀了吧,周围遍是残缺的尸体,修仙界就是这样,生死随便而平常,男子的黑袍和干涸的血液融为了一体,陆唯转身,想要离开,他能管些什么呢,道不同不相为谋,正要转身离开,男子口中下意识喃出的话语让他顿住了脚步,他喊的是“陆唯……”
一遍一遍,“陆唯……陆唯……”
这样的巧合,让陆唯有些讶异,同名同姓?那男子的声音太过轻缓,仿佛叫的不是一个人名,而是心中一个不可言说的净土和信仰,卑微又虔诚……
陆唯还是回了身,那喃喃细语的声音却已经停了,那男子竟是已经昏在了地上,陆唯走近他,确定没有危险,才迈过残骸,轻轻掀起男子的的黑袍,脸庞明丽,眼尾上调,魅惑而清秀,脸颊苍白,虽然已经脱去当初稚嫩的模样,但陆唯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名字和人渐渐对上号,是他刚认识向阳,那个当初在客栈求救的孩子,竟然是他!
陆唯无暇去想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被肖流一遍遍低喃,这孩子怎么落到这幅境地,怪不得这些年都未得到他的消息,原来是入了魔宗。
陆唯拉起肖流,御剑寻了一处山洞……
肖流醒来的时候,山洞外射来的光芒让他下意识皱起眉头,洞内光芒一暗,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陆唯走到肖流身前,放下果子,气息还带着洞外空气的冰凉:“可是有什么不适?”
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得到回应,陆唯抬头撞上肖流呆滞的眸子,肖流就像受惊的野兽,又或是某种见不得光的生物,下意识把斗篷扯起来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陆哥,他觉得狂喜却又无措,自己这幅乱七八糟的样子,明明不想让陆哥看见的。
“你觉得好受点了吗?”陆唯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拿出丹药,递给肖流。
肖流伸出纤瘦苍白的手,接过后,紧紧握住,却不说话。
“昨天你昏迷了,我把你带进这个山洞里,你应该饿了吧,可以吃些果子。”
肖流缓缓点头,低着头,依旧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
“怎么不说话,和我生疏了?”陆唯坐在肖流的身边,笑着问。
肖流急忙摇头,他觉得没脸见陆唯,陆唯辛苦救他,他却入了魔宗,做了魔修,正邪不两立,现在的自己更没资格站在陆唯的身边了吧!
明明本来是为了可以站在陆唯身边,才这样千方百计,最后却连可以光明正大和陆唯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更何况自己……
肖流干呕几声,好像回想起什么恶心不了的东西,然后默默地想,呵,真是脏啊。
陆唯皱起眉头,不知道肖流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他现在的样子,又狠不下心来丢下他:“肖流,若是有什么难处还有伤心事,可以跟我说……”
肖流下意识摇摇头,然后手指下意识扯住陆唯的衣袖,动动唇:“陆哥….我…我入了魔宗,你不嫌弃我吗?”
陆唯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仙宗、魔宗,我只要知道你是肖流就好了。”
肖流眼眸亮了亮,往陆唯的方向挨来,小心翼翼地搂住陆唯的腰。
陆唯下意识想要躲开,却硬生生忍住了,告诉自己‘他还是个孩子’,需要安慰,就又安抚性的拍拍他的脊背:“发生了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们都好好的,你不必如此沮丧,修魔修仙都是求得大道的一种方法,只要无愧于自己,无愧于天地,就不必自寻烦恼。”
肖流抱着陆唯的手紧了紧,抬起头来,看向陆唯,他的眉目依旧如画,还是当初见到的令人挪不开眼的模样,但是却变得更加强大而理智,让人更舍不得放弃。
黑色的斗篷滑下,露出斗篷里肖流的脸庞,他已经张开,眉眼精致而魅惑,眼神那么憧憬而濡慕,脸色带着些不见天日的苍白,唇瓣却鲜红,像是纯情而诱人的妖精。
陆唯晃了一瞬,心下却已经皱起了眉头,果然魅影宗不是个好地方,当初那个一脸倔强而坚定的少年,到底还是变了……
但是自己终究还是要离开的,肖流对自己的依赖太大,这样对他并不好,不如就此别过吧。
拍拍肖流的脑袋,陆唯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挣开肖流的手臂,站起身:“你的伤已经大好,我也该去寻找自己的机缘,若是已经无大碍,我就先行离开了!”
肖流愣了愣,不,肖流又想去抓陆唯的衣袖,他感觉得到,如果这次陆唯离开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陆唯回身,看看扯住自己的手:“怎么,不舍得我?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们以后也不是不可以见面了,秘境开启难得,不去探索一下,岂不浪费了这个机会。”
肖流抬头看着陆唯,手更紧了紧,眼神里出现了些许的祈求,听到陆唯这么一说,眼睛亮了亮:“陆哥,我这次就是要去寻一处机缘,不如,和我一起可好?”
怕陆唯不答应,肖流急急又说道:“宗门已经确定那处必有机缘,遣我等弟子前往,宗门突然崛起,就有那处机缘的功劳,陆哥,你……”
陆唯微微弯腰,看向肖流的眼睛,肖流的心漏跳了一拍,静了静,陆唯轻轻摇了摇头:“你的机缘,可自行寻找,不必与我分享。”
“不不,陆哥……”肖流猛地红了眼眶,他跪行几步,抱住了陆唯的腿,惶恐而伤心,仿佛陆唯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根稻草,抓住他是他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陆唯云淡风轻的表情也终于出现了裂痕,眉心微微蹙起,动动唇:“肖流,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但我并不是你的全部。所以,不要在我面前让自己如此狼狈。”
肖流硬逼回自己的眼泪,慢慢站起来,抬头看了陆唯一眼,却仿佛被灼坏了眼睛,声音有些低低道:“陆哥,我只是害怕,对不起……”
肖流站在自己眼前,眼神茫然又无措,手缓缓离开了他的衣服后,表情瞬间变得更加害怕和无措,手指狠狠攥住自己的侧摆,陆唯叹了一口气,有些挫败道:“罢了,那边一道吧,各有各的缘法,我原也是不想阻碍了你去寻机缘,才想自行离开。”
而察觉到肖流对自己太依赖,不想留下不必要的麻烦,这个理由,陆唯默默压回心里。
肖流唇角一勾,眼中划过一丝暗喜,他就知道,陆哥不会那么狠心,他还有机会,他不甘心,哪怕粉身碎骨,被厌恶,也好过好像人生过客一样被遗忘。
陆唯微微扬唇:“可还要在休息一会儿?”
肖流看着陆唯的脸庞微微愣了愣,摇了摇头,蹭近陆唯:“陆哥,我早就没事了,我们走吧!”
陆唯点点头,肖流走在陆唯身侧,魅惑而精致的脸庞上勾起了一抹促狭的笑意,露出了几分孩子气:“陆哥许久不见,你可曾找到道侣?”
陆唯摇摇头:“不曾。”
肖流接着问道:“那您可曾有…意中人….”
陆唯心思一转,看向肖流试探的神情,再开口,竟已经应出了‘有’这个答案。
肖流怔了怔,笑容依旧,眼睛微微眨了一下,掩去自己瞬间的阴沉,将握出鲜血的手轻轻往身后藏了藏,语气之中带着憧憬:“天啊,若是陆哥喜欢的人,那一定是个完美至极的人,真想看一看!”
陆唯轻轻笑了笑:“这世上哪有完美至极的人……”
“陆哥在我看来便已经是完美的人了,若是能让陆哥为之倾倒,真不知是怎样绝世风姿,定然是世间无人能出其左右的……”
肖流侧脸看向陆唯脸上那始终是温润如玉,眉眼深处却尽是冷寂的神情,随着肖流的话语一落。
陆唯微微怔了怔,脸上勾出来一抹截然不同的温暖至极的笑容,那笑容比平时的浅笑弧度微高,在唇角有诱人亲吻的涡旋,眼底深处也仿佛所有冷寂都消失,整个人的神情愉悦而温柔,他的声音轻缓而柔和,完全不似平常温润亲切中隐藏着骨子里的疏离:“嗯,他很好,看似不好接近,甚至清冷肃杀,但是却让人安心……”
陆唯轻轻说着,没有注意到肖流落后了几步,肖流身躯轻轻颤抖,手指探进怀里的药包,下定了某种决心。
陆唯回头时,肖流已经跟上,缠着让陆唯多说些在宗门的事,两人边走边说,直到到达一处参天古木前。
肖流顿住了脚步,向周围看了看,好像就是这里了,陆唯走近那棵参天古木,那树干怕是要数十人合抱才能够围起来,茂密的树叶遮天蔽日,偶尔有些微的阳光,透过间隙轻轻撒过来,他探出手想要触摸树干,在快要接近树干的时候,却仿佛碰到了什么阻碍,用尽气力也近了不了分毫,身前师傅送给他的玉佩隐隐发烫起来。
陆唯当即后退一步,小心抚摸胸前的玉佩,询问的目光转向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