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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六七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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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才过去多久呢?便再也没有人敢小瞧他了。

每次都是那样凑巧,偏偏能将徐福拱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想到自己也算是见证了徐福的升迁之路,王柳变更觉心中不是滋味。

他今日本是不来奉常寺的,后来辗转一番,决心不能落后徐福太多,于是便来奉常寺悉心研读古籍了,谁知道不久便得知徐福升典事的消息。王柳匆匆行来,冷风拂面,双眼都红了。

……

徐福走到奉常寺门口去了,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王柳,但他只能看见王柳一个背影。

徐福心中闪过怪异之色。

难道……莫非……王柳还在嘤嘤地哭?

徐福心中被麻得打了个哆嗦,王柳那模样哭起来,也不够梨花带雨的呀。

思考间,徐福便走到往常的位置上去了,那里正停着咸阳宫的马车,马车前还是那个眼熟的小内侍。

小内侍见到徐福之后,脸上的惊讶之色掩不住,他忙躬身,道:“徐太卜……可等到徐太卜了。不不,如今是徐典事了。”小内侍忙改口。

眼看着已经走到这里来了,徐福也不犹豫,当即上了马车。

如今秦始皇将他升为典事,有来有往,他总是要进宫谢一番秦始皇的。

马车骨碌碌地转动着车轮,在夕阳下远去,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来……

而侯生走到徐福的屋子外抬手敲门,再敲,又敲……

他的身影也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来,只是怎么瞧都怎么觉得有几分凄凉。

侯生咬牙。

徐福难道又是故意将他挡在门外?

·

寝宫之中,胡亥被宫人放在铺了绒布的地面上,爬来爬去,最后抱住了扶苏的腿,扶苏险些一脚踹过去,最后又硬生生地收住了,他抬头看向嬴政,“父王……”

嬴政头也不抬,道:“待徐先生来了,你将胡亥送予他便是。”

扶苏嘴角微抽,小小的脸上神色怪异。

父王,这是你儿子啊,说送人就送人……该不会有一日把我也送出去吧?

小小的胡亥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口中咯咯笑着,然后撩起扶苏的裤腿便往上啃,扶苏被咬得差点嗷的一声叫出来。

扶苏红了红双眼,忙叫道:“父王……”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宫人道:“徐先生!”

扶苏仿佛见了救星,忙拔高声音,“老师!”

徐福刚踏进殿中来,便听见了扶苏这一嗓子,如同被谁掐住了脖子一般,有点儿凄厉。难道秦始皇还虐待儿子?徐福拐了个弯儿,快步走进去,便见胡亥一嘴啃在扶苏腿脖子上,扶苏一脸哭相,终于褪去了那副小大人的模样,而极不靠谱的家长秦始皇正坐在不远处的桌案之后,面前放着竹简,俨然一副分不出神来带孩子的模样。

旁边的宫人倒是有些憋不住笑,全然将胡亥与扶苏之间的行为,看作了是兄弟间促进亲密感情的小打小闹。

“老师!”见徐福不为所动,扶苏不得不又叫了一声。

胡亥这时还不会说话,但闻言,也跟着朝徐福看去,“……四、四……”竟是在模仿着扶苏的音调,只是因为嘴里才冒了两颗小牙齿,如今一说话便漏风,一个完整的音也发布出来,看上去二了吧唧的,倒是显得呆萌了些。

哪怕是对小孩子谈不上喜恶的徐福,心中也微微软了软。

嬴政推开面前竹简,起身走到徐福身旁。原本想要去抱胡亥的徐福不得不顿住了动作。他以为秦始皇会问他升职的滋味如何,但下一刻,他却听嬴政问道:“奉常寺中夜宿可能入睡?”

你以为我会说难以入眠吗?

徐福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面上却是平平淡淡,道:“床榻舒适,轻松入眠。”说完,徐福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像是在给奉常寺的床上用具打广告一样。

嬴政免不了有些失望。

那奉常寺如何能与王宫相比?但徐福去了一趟蜀地,似乎适应能力变强了一些,对于奉常寺的屋子,也并不如何挑剔了。

不过嬴政并不纠结于此,他命人摆了膳食,正欲将扶苏同胡亥打发走,徐福却突然弯腰将胡亥抱了起来。

胡亥在徐福怀中蹭了蹭,小脑袋点个不停,像是有些困倦了。

如今的胡亥,比起当初刚出生不久的模样,已经健壮了许多,胳膊和腿都变成了藕节,圆圆滚滚,白白嫩嫩。

也许正是这副模样太蠢了些,嬴政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个弯儿,默许了胡亥留在寝宫之中。

饭食被摆上桌案,他们各自落座,形成三角之势。

徐福将胡亥放到一旁,胡亥摊着肚皮躺在小被子上,宫女将他裹得严实了一些,然后徐福才用起了自己的饭食。

不知不觉时间便流逝而过。

徐福不经意地一个抬头,发觉宫中气氛和谐,温馨,但怪异。

……怎么那么像一家四口的派头呢?

徐福皱了皱眉。

难道这也是秦始皇的阴谋?

一招温水煮青蛙!

徐福感觉到自己受到了挑战,于是他决定继续坚持本心,先不卑不亢一段时间,起码别那么容易进秦始皇的圈套。

吃过饭之后,便有内侍进门来,俯身道:“王上,太后病重。”

太后?什么太后?徐福愣了下,才想到内侍口中的太后,应当是那位与熊家有几分联系的华阳太后。

嬴政洗漱净手过后,才带人往华阳太后的宫中去了。

走时,嬴政嘱咐了徐福一句,“勿要离宫。”

“为何不能离宫?”见赵高站在殿中,徐福便问起了赵高。

赵高笑了笑,不急不忙道:“熊义公子身死,昌平君心有不满,如今徐先生做了典事,难免那昌平君不讲理,非要找徐先生的麻烦。”

这是担心他被迁怒?

徐福点头,“那我便暂时不去奉常寺了。”左右奉常寺中也无事,何况他翘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徐福突然顿住了。

不……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与侯生的约定!

徐福不得不又叫住赵高,“劳烦为我叫个小内侍来,我需要请他办一件事。”

虽然徐福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赵高知晓,比起待人尊重,谁也比不过徐福。虽然他口气冷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总是令人觉得熨帖,忍不住为之付出全力来完成他交代的事。

赵高叫了内侍过来,徐福忙让那内侍去找侯生道歉。

赵高听见侯生这名字,惊讶道:“是他?他与徐先生有约定?”

徐福点头,问:“怎么?”

“此人难缠,若是与徐先生起了龃龉,徐先生万万不要埋于心中,王上定能为徐先生讨个公道的。”赵高不动声色地给嬴政脸上贴金。

徐福摇头,“侯太卜也不能做出什么来……”

赵高却是点到即止,不再多话徒惹徐福厌烦。

入夜后,徐福洗漱一番,更了衣上了床榻,却久久未能等到嬴政归来。

难道华阳太后那边实在不太好了?

徐福心中不自觉地担忧了几分。

若是从前,躺在床榻上他便满脑子都是困倦了,哪里还会分出点来为嬴政思量半分?如今他的心思早已发生了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变化。

等得有些烦躁的徐福强迫自己闭上双眼,总算睡着了。

第二日他醒来后,却也没能见到嬴政的身影,宫人伺候着他更衣洗漱用饭食。徐福正思索着自己要做何事来打发时间时,便有内侍进来,低声道:“昨日徐典事入了睡,便不敢前来打扰徐典事。那侯太卜有一物要交给徐典事。”

说着那内侍从袖中掏出了一竹简来。

徐福摊开竹简来一看,见上面刻着几句话,大意便是,侯生要与他玩一把大的,他们不占卜天气,不占卜国家祸福,他们只随意寻上一人,占卜那人的将来,待到数年之后,给那人的批语若是应验了,那届时,输的人也要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几十年……

倒是比王柳更有耐心。

果然是要玩一把大的吗?

徐福来了兴致。

从来到秦国后,他认真相过面的,只有一人。那便是秦始皇。如今看来,恰好他还可以再寻一人来,仔细研究一番面相。

是瞧胡亥的呢?还是瞧扶苏的呢?

然而他早已知晓胡亥与扶苏的命运,那赵高……他虽然记得不清,但也知晓一二,说来没甚意思。

还有谁呢?徐福暂时想不起来,不如哪一日在街头随便遇上一人,便就挑那人好了。

徐福越想越觉得有些摩拳擦掌。

从蜀地回来后,正巧他也休养好了,如今正是测试相面水平的时候。

徐福在王宫之中有些待不住了,但是嬴政未回来,他并不想一点面子也不给秦始皇,撩起衣袍就走人。那岂不是没将秦始皇放在眼中吗?如今他这个最大的后门还没怎么开,便将秦始皇惹怒了,那多不划算。

徐福按捺住满腔躁动,干脆到偏殿去逗弄小胡亥了,伴随着扶苏的朗朗背诵声,时间倒也不知觉地过去了。

待到用晚膳时,徐福终于听见有内侍高喊一声,“王上!”

只见嬴政疾步跨进门来,不多时便走到了徐福的身旁,徐福抬起头来,眼里还没流露出点心疼来,假装安抚一下秦始皇,他便陡然发觉,秦始皇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悲苦烦恼之色,相反的——

面前的嬴政神采奕奕,眼眸含笑,嘴角也微微上扬。

他大手一挥,道:“将寡人搜寻来的物事带上来。”

有内侍应了一声,连忙躬身将一些东西倒在了徐福的跟前,徐福定睛一看,却是愣住了,奇形怪状的草药,颜色诡异的石头,还有殷红的朱砂,以及一些古时的竹简,其中一只竹简上还隐隐能瞥见二字:炼丹。

徐福呆了呆。

嬴政道:“你不是要用那鼎来炼丹吗?寡人便为你搜寻来了这些物事,若觉得不够好,寡人便再令人去搜寻。”

徐福愣住了。

他……他只是随口说着玩儿的啊……

忽悠了秦始皇会被做成兵马俑吗?

徐福原本要说出口的真相,就这样堵了回去。

罢了,连神棍都做了,炼丹有何不能做的?装模作样一番,那鼎也算派上用场了。只要他不将那些丹药给人吃便好。

当然,徐福也并不认为自己能炼出什么丹来。

扶苏窥见桌案前的物事,惊叹道:“老师博学,竟还会炼药之术。”

徐福装得淡定不惊,他拾起竹简随手翻了翻,然后便放了回去,“收起来吧。”

内侍忙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却是就放在了嬴政的寝宫之中,俨然已经默认,徐福住的地儿,就是这里了。

徐福这才有空问那华阳太后,“王上,华阳太后如何了?”

嬴政并没有被打探的不悦,他在徐福身旁跽坐下来,道:“太后年迈,如今大病乃常事,只是昌平君想要在此事上做点文章,为他那儿子向寡人讨个公道。”

“熊义当真死了?”徐福将那熊义忘了个干净,并不知为何他们离开郡守府时,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死了。”嬴政顿了顿,“蒹葭看着他死的。”

蒹葭?

想到他那张秀美如名字般的脸庞,徐福有些想象不能,这样一人,如何下手杀人。

“昌平君想要如何讨公道?”

嬴政阴沉沉地道:“昌平君向太后说,你与熊义同行,不管如何,你都脱不了关系。”他其实已经挑了好话来说了,要知道那昌平君当时说的话更为难听。言语间竟是指责徐福用美色祸了他的儿子,害了他儿子的性命,陈会有错,徐福也有错!

徐福也应当被下狱!

嬴政心中更加阴沉。

那昌平君如何想的,他如何不知?

不过是拼了命地想要挣扎着再拖个人下水,平一平心头之恨罢了?

嬴政越想越加恼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昌平君早晚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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