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毓瑾被她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元沅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她在笑,带着一种嘲笑的姿态,可是张毓瑾知道,元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她在害怕,一种古怪的害怕,这种害怕不是表现在脸上,不能诉诸语言,甚至无法宣泄,而是刻在了她的骨血里,与她严丝合缝,如影随形。
可怕的是,她根本无力挣扎,因为那是她生命中的某一部分,因为那些人与她血脉相连,是她的骨肉至亲。
“你那时候多大?”张毓瑾开口问道。
元沅转过头看向她,答道:“五岁,刚刚能够记事,我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凌肃宛抛弃了我,在梦里,我见过无数次的场面,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可是,总有些痕迹,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就发生在那个地方,就发生在我从小生活的那个地方,我的后脑勺有一块伤疤,这也是一处铁证,我亲眼看见……凌肃宛把她推了下来……”
她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伸出双手,眼眸中像是泛上一层血红,慢慢的,慢慢的染上洁白的手指,猛地紧闭了双眼,鼻息间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带着罪孽的血腥气息,她捂紧了鼻子,憋得自己满脸通红,几乎快要窒息,才放开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狠狠地咬着下唇,感觉到了疼痛,原来,她还活着,于是,就要活生生的来经受着这些。
她蓦自讪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什么还会这般害怕……是的,是害怕!
害怕摆脱不了命运,重蹈于婉婷的后路,万劫不复?
张毓瑾定定的看着她,想要去碰碰她,却又不敢,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元沅这般神情,只能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平复过来。
元沅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说道:“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我不应该那样对他的。”
元沅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的凌苑,记忆中,他总是爱把她抱在腿上,身上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气,听她弹钢琴,弹古筝,给她讲故事,带回来新奇的玩意儿,说实在的,凌肃铭待她向来极好,只要是她想要的,凌肃铭都会千方百计的为她找到,有时候连外婆都看不下去了,可凌肃铭却笑着说道:“女孩子嘛,就是应该骄矜一些,多宠着点儿。”
可这疼爱里又包含了多少亏欠与愧疚,如果当年没有凌肃铭,那于婉婷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可是就算是没有凌肃铭的推波助澜,她的父母也注定会抛弃她,因为这世上依然有着于婉婷。
谁是谁非,谁予谁绝,她已无力再去计较。
总归已经过去,凌苑也早已回归安宁,只是,那里真的成了一方传奇,再无人生存在那里。
她收回心神,感觉脸颊仍然有些疼痛,她把毛巾递给了张毓瑾,张毓瑾蹲的有些腿麻,揉了揉才进洗手间,又给她换了一条冰冷的毛巾,她敷在脸上,轻嘶了一声,张毓瑾也跟着轻嘶了一声,好像痛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