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松已经没事了。”沈念一重复说出这一句,抬步往府中走去。
“大人,我要问的不是这个!”鲁幺从来没有执拗过,步步紧逼道:“大人,你知道我要问的不是阿松的事情,不是的。”
沈念一慢慢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他,一字一句问道:“那么,你想要问的是什么?”
鲁幺看着他一双眼,只觉得眼底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没有一件是令人喜悦的,只有压抑到极致的苦涩,他不觉往后退了一步,气势减弱下来:“大人,我,我,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了。”沈念一抬起头来看着天际,他知道的是宁夏生选择了一条自己以为最好的道路,走的时候义无反顾,然而宁夏生可以走,他却不可以。
太多的牵绊,拉扯着他的双腿,尽管已经尽力往前,却迈不动脚步。
“大人,我不该问的,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还逼问你的。”鲁幺当然最为相信沈念一的为人,他的大人恐怕已经做出了最难的抉择,他却摆出不够信任的态度,一定要讨得个答案。
这样的举止,何其残忍,何其伤人。
“鲁幺,阿松不会有事,宁夏生也不会有事的。”沈念一垂下眼来,他觉得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目,“有事的不是我们。”
“大人,我不问了,我真的不问了。”鲁幺又退后了半步,再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我送你去休息?”
“不必了,我还不至于连这些路都走不动了。”沈念一露出个浅浅的笑容来,“你也回去休息三天,无论听到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诧异,真的已经没事了。”
“那么,这三天,夫人的出行怎么办?”
“皇上放了我三天的假,我在家陪着她就好。”沈念一挥挥手道,他有些累,有些想要睡了。
“好,大人,过三天我再过来,要是需要的话,捎话过来,我也不去别处的,就在大理寺中待着。”鲁幺还是不太放心,目送着他步履趔趄前行。
孙世宁听到两人的对话,特意在树后站了片刻,才迎了出来,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沈念一没有拒绝,也没有回避,两个人安静的往里走去。
“世宁,我想睡会儿。”
“好。”孙世宁亲手将丝被展开,又蹲下来替他脱鞋,她还从来不曾替他做过这些贴身之事,这会儿做来却分外自然,“相公想睡就多睡会儿,我在屋中陪着相公。”
沈念一宽下外衣,躺下来,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世宁,不要离开我。”
“我就坐在这里。”孙世宁双手按住他的手,他的手,一整天都这么冷,这么冷,似乎怎么捂都捂不热的。
“嗯,陪着我。”沈念一缓缓合闭起眼,脸容微有憔悴,修长的睫毛,在脸颊处落下两排阴影。
孙世宁将自己的体温分享给他,俯下来,将脸颊贴在掌心处,沈念一细细摩挲她的脸,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只有掌心盈处是属于他的,是别人夺不走的。
心中甚是满满的爱恋情愫,孙世宁忍不住侧过些,将嘴唇印过去,印在他微有薄茧的手指处。
沈念一是真的累极了,很快气息绵长,进入沉睡中,他的睡相一贯都很好,很静然,孙世宁依然坐在床头,垂落眼,痴痴的看着他的睡颜。
最近,他实在太辛苦,太辛苦了,如果他觉得手中的事情已经告以一个段落,那么就让他好好的睡饱了才好。
中间,冬青蹑手蹑脚进来过,被她转过头去,做了手势又很快退走了。
白首不相离,只求一心人,孙世宁坐了三四个时辰,窗外的天色从明亮,渐渐转换成了黄昏,又到暗夜,她并不觉得吃力,因为她陪着心中最爱最怜惜的这个人。
如果可以,她愿意将自己的所有都拿出来与他分享。
沈念一一向浅眠,明明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耳边却似乎还听到很多人在说着话,其中都是他熟悉的声音,先是成儒宗笑骂的话语,又是宁夏生离别的忠告。
他身边的挚友,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只有他还坚守在原地,知道的秘密越多,心中的黑洞洞口越大,他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才能够用来填补进去。
忽而,虚无缥缈的梦境中,有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一个纤细清秀的女子,渐行渐近,温和的眉眼,盈盈的笑容,分明是他最心爱的世宁。
他尝试着张开口去呼唤她的名字,想要她走过来,离得近些,更想说的是:世宁,危险,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