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狗者’则早已是一脸的涨红,亲手为扶苏斟上一杯酒道:“贤弟,干此一杯,就当哥哥为将才小觑之事陪罪了。你且稍坐,我现在心中激情难耐,待我舞剑助兴!”
说着,‘屠狗者’一跃而起,仰天一声长啸,手中牛耳尖刀挥动开来,室内却是精光四射,风雷隐隐,在那灯光底下,犹若无数花瓣正从空中纷纷落下。这区区一柄牛耳尖刀的威势竟然毫不逊于一柄千锤百炼的盖世名剑。众人直看得心驰神往,禁不住大声喝起彩来。
须臾,‘屠狗者’收势定身,雄壮的身躯一时竟显得分外的高大,黑紫色的面庞上也微微露出一丝汗水。‘屠狗者’大叫道:“痛快,痛快,实在是痛快!”“来来来,我们兄弟再痛饮几杯!”
“好!”高渐离和荆轲大声应和,各自举杯。
四人觥筹交错,连饮四五杯,便见扶苏面不改色、气不长出,而荆轲三人却已是醉态可掬、面红耳赤了。
就在此时,忽然楼梯上又一阵响动,一个年青的女子现身二楼。
红衣中裙,斜挽双髻,面容姣好,不施粉黛,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透出七分纯真、三分可爱,真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少女!
便见少女的眼光在席中美目流转般一扫,转到荆轲这一席时眼睛一亮,迈动莲步便袅袅而来。“荆轲,高先生、屠狗先生,我爷爷请你们去赴宴!”
荆轲闻言一拍额头道:“罪过,罪过。喜儿,都是我的错,差点就忘记了。高兄,屠狗兄,快走吧!”高渐离和‘屠狗者’应了一声,一齐起身。
扶苏见状,拱手道:“既三位兄长有事,赵苏不敢相留,后会有期!”‘屠狗者’闻言不悦道:“贤弟,你我今日虽是首见,却是十分投缘,不若一同前往,再尽酒兴?”
扶苏心中大喜,却佯装为难道:“这——,是不是有些冒昧?”荆轲笑道:“无碍,无碍,此是家宴,没有那么多讲究!”高渐离没有那么多废话,一把拉住扶苏的左手道:“贤弟,走走走,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届时我们再痛饮狂歌一场!”
扶苏见状,顺坡下驴道:“好,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屠狗者’大笑道:“这才是好男儿,走!”四人便一起下楼,无心、秦虎、齐虹三人也一起相随,下了酒楼。
路上,扶苏和荆轲三人纵马并排而行,喜儿则乘车先行,无心等骑马断后。
扶苏问荆轲道:“荆兄,此是何人宴席,事先告诉贤弟,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准备!”荆轲笑笑道:“燕国有位盖世豪侠,田光老先生,你可曾听说过?”
扶苏心中一震,失声道:“田光!?可是那‘天怒’的首领田光大侠?”荆轲笑道:“正是!”扶苏肃然起敬道:“闻名久矣!久闻燕国有名盖世豪侠,行侠仗义,济弱扶困,创立的侠义组织‘天怒’也专以铲除那些贪官污史为责!不想今日能有幸一见如此奇人,真是赵苏之幸啊!”
高渐离闻言大笑道:“贤弟,你待会见到田老先生时可别如此客气啊。他老人家性格随和,可看不惯这一套,否则你会被赶出来的。呵呵!”
扶苏也笑道:“那好,我正愁面对如此大侠,不知以何美言相赞呢!”众人大笑。
荆轲又问道:“贤弟为赵人,不知以何为生?为何又来到燕国?”扶苏佯作愤怒状:“原本家中以经商为业,马匹、绸缎、粮食皆可为生。但秦兵破赵,家中皆遭不幸,赵苏为存性命,只好率家人逃往燕国避难!”
荆轲见状,动容道:“唉,又是暴秦欠下的一笔血债啊!”高渐离等默然。
众人边说边走,很快便来到一所宅院以前。荆轲道:“贤弟,到了!”众人便一齐下马,门前的几位仆人走上前来,将众人的车马一一接过,赶入了府中。
喜儿在前,扶苏随着荆轲等进入府中向内宅行去,无心等人则随着仆人另处饮用。
一路之上,扶苏不禁打量起田光这位一代奇侠的住处来:但见宅中空地上种满了数以百计的花草、在初夏的时节里纷纷竟放,发出阵阵的清香,勤劳的密蜂也正在花丛间往来穿梭、一片繁忙景象;地面之上普通青砖铺地,显得朴实而无华,十数间房屋檐舍也只是普通木制建筑,虽精巧雅致但丝毫没有一点华贵的气息!
这座宅院乍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普通小康人家的居处,而根本不像是一位名闻七国的侠士所住。扶苏不禁心中动容:“好一个简朴的田光!”
不一会儿,众人进入一间房舍,迎面正中而坐一位老者。老者年约七旬,须发皆白,但身躯仍然伟岸挺拔,一双国字脸威严肃穆,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浑身上下竟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这一代奇人光观其相貌就有过人之处。
荆轲、高渐离、‘屠狗者’三人忙恭身道:“参见先生!”田光见三人来,原本严肃的面孔上也露出一丝笑意道:“来了,都请坐吧!嗯,这位公子是……?”
荆轲忙道:“先生容禀,这位公子姓赵名苏,邯郸人氏,躲避秦兵而来燕国。今日和我等相识,其文彩实在了得,我等一见如故,所以先生相邀时,也冒昧将其一同请来,先生勿怪!”
扶苏赶紧施礼道:“赵苏久仰先生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是三生有幸,望请宽恕冒昧之罪!”田光炯炯的双目在扶苏身上打量了一下,露出一丝赞赏的笑意:“无碍的,老夫平生最喜结交英雄人物,公子既是荆轲等人之友,也便是老夫的坐上客。请坐!”
众人入座,侍女们献上酒菜,然后便退在众人身后,美丽可爱的喜儿则静静地站在爷爷田光的身后,看着荆轲的目光中充满情意!扶苏见状,心中不禁一动!
便听荆轲问田光道:“不知先生今日请我等前来,有何事指教?”田光笑了笑道:“无它,只是心中繁闷,欲和荆卿等一谈心中所思罢了!”
荆轲眉梢一动,询问道:“先生可是在为燕国前途担忧?”田光面露赞许之色:“荆卿心思还是那般的细腻过人啊!不错,老夫身为燕人,深爱燕国。如今秦兵陈国中山,对我燕国虎视眈眈,老夫颇有夜不能寝之感啊!”
荆轲感叹道:“唉,如今赵国已灭,秦军兵锋直指燕国,恐怕此次燕国是难逃一劫了。我奔波一生就是为了击灭暴秦,恢复卫国,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了,仍是一事无成,复国之事还是幻影一场啊!”
高渐离也摇头道:“渐离也实在是想不通:秦国虽然强大,但齐楚之威并不逊色多少,赵国也曾有廉颇、李牧之雄,如果联起手来,未必便怕了秦国。但为何六国君主就是做不到起点呢!”
‘屠狗者’闻言大笑道:“渐离对曲艺一道一向追求尽善尽美,但岂不知世间之事和乐理完全不同。音乐是死物,只要你对其一心付出,它必会与你回报。而六国不同,各国君主各怀私心,同床异梦之下岂能真心同谋?如此下去,六国必然会被秦一一所灭!”
田光点头赞同道:“屠卿所言甚是,灭六国非秦也,实乃六国互灭之!对了,赵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扶苏想了想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周平王东徙雒邑以来,国势日弱,控制不住诸侯,诸侯自相并吞征伐,到现在已五百年有余,也该是天下要合的时候到了。所以扶苏认为,无论六国如何挣扎,但秦统一天下之势已难以改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田光闻言动容道:“未想公子有如此见识!老夫也听说如今的秦王政英明而神武,士卒归心,再加上借六世之余烈,国势之强不可阻挡。由此看来,虽然老夫心中不愿,但秦王政统一天下实已是必然趋势啊!”
扶苏闻言动容:想不到田光这一代豪侠,对时势竟也有如此深刻明晰的见识,真是不简单啊!
便又见田光对荆轲道:“荆卿想恢复卫国,实乃逆流行事,志虽可嘉,但吃力未必讨好,成事希望也极其渺茫,还要三思啊!”
扶苏从田光所言中立时感觉到:田光目前虽然余威犹在,但壮志、锐气几乎已经消磨殆尽,渐有避世之心了!此人已不足惧!
便听荆轲慨然道:“虽知不能成事,但为心中所愿,虽死无憾矣!”
就在此时,便听田光身后屏风之后有人大赞道:“说的好,大丈夫理当有此雄心壮志!为了心中大义,虽千万人而我独往矣!”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彩,顿令除田光外,诸人都大大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