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光明教廷发动了一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
他们把这场战争称为圣战,不胜不还的圣战。
光明信徒们在光明神使的率领之下向距离光暗领地分界线最近的四大黑暗主城发动了近乎自杀式的攻击,城墙前的土地裂缝几乎被双方信徒的鲜血所填满。
……
乌布里亚城。
雪白的长袍宛如白色的浪潮一波又一波地涌向这座夜色下的城池,咒语吟唱声相互交叠成震天的声潮,夜空之中四处都是光暗魔法相撞的光芒,漆黑的城墙在金光与白光的交替攻击之下几乎摇摇欲坠。
城池中央那座直刺天空的黑塔顶端,站着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
施术前的准备完毕,她一直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原本漆黑的瞳仁竟已变作了纯粹的银色。
一直被掩住的月色忽得突破层层厚云,如利剑般射向大地。
语琪抬起双手,在胸前十指相抵。
以黑塔塔顶为中心,月色化作一道道银色的光束,辐射向乌布里亚的各个角落。
城中的黑巫师们下意识地抬起头,千万双漆黑的瞳孔之中,无一不倒映着来自黑塔之顶的,宛若星辰的光辉。
漆黑厚重的夜幕之下,他们的神使低眸敛目,垂至脚踝的黑色长发在耀目的银光之中翻涌不息,一轮巨大的冷月挂在她身后,标志着来自神灵的庇护。
银光将整座乌布里亚城覆盖,不止从何而来的歌声在所有黑暗信徒们的耳畔隐隐约约地响起,悠远而浩渺。银光愈盛,声音愈大,信徒们这才听清,那如悦耳诗篇一般的歌声,竟是千百只精灵的吟唱汇聚而成。
无形的音波与银色的辉光交叠,一圈圈地蔓延开来,眨眼间已经形成一座半圆形的巨大透明结界,将整个乌布里亚城包裹在内。所有攻向这座城池的光明魔法都在靠近城墙的一瞬间凝固,诡异地停滞在半空之中,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化为几根漆黑可怕的箭矢。
光明神使带领下的骑士与祭司们诧异地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到那泛着银光的结界轻轻一抖。
片刻的寂静之后,密集如暴雨的黑箭带着长长的残影与可怕的呼啸声射向四面八方,带着压倒性的威势,宛如赫赫神罚。
有人挥剑抵挡,但那黑箭不是实物,一路毫无阻碍地插入了他的眼窝,一声惨叫还未来得及出口,整颗头颅已经化为了漆黑的烟雾状粉末,随风飘散开来。
黑色粉末漫天飘扬,凡是被触及的,眨眼之间便化为毫无差别的黑粉。
死亡如瘟疫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开来,一场盛大的诅咒在乌布里亚城外残忍地翩翩起舞。
这就是月神之曲。
传说中那只在远古卷轴中存在的,最为阴毒诡谲的一条禁咒,只有远古精灵的吟唱才能发动。
两位光明神使脸色惨白地联合发动了防守结界,却还是不能阻挡那黑烟的扩散与蔓延。下意识地,他们抬起头,向乌布里亚的心脏,那座高耸的黑塔看去。
语琪立在黑塔之巅,平淡无比地俯视着整座城池,镇定自若,漫不经心。
仿佛强大到不可战胜。
城内疲惫不已的黑暗信徒们愣怔了片刻,朝着他们的神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但其实,她体内的魔力已经接近于干涸。
月神之曲需要血统纯正的远古精灵发动,她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拥有了类似的血统,发动这个法术耗费了她数倍的魔力。
如果这两个光明神使不在黎明到来之前撤退,那么……乌布里亚城就离失守不远了。
这一夜,是乌布里亚城建成至今最明亮的一晚。
银辉将整座城池照得像是白昼,即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梅欧提斯,也能看到它的光芒。
西瑞尔同样站在梅欧提斯的黑塔之巅,宽大的黑袍被夜风卷得猎猎舞动。
他偏过头,只看见漆黑夜幕的衬托下,乌布里亚像是这座大陆上最为璀璨的明珠,以一种不可摧毁的姿态矗立在那里。
那是她守护下的城池,看起来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夜风轻鸣,黑袍祭司在他身后低声禀告,“西瑞尔大人,他们……来了。”
黑巫师转过身,黑袍悄无声息地轻轻滑过黑曜石铺就的地面。
高耸的黑色城墙之外,密密麻麻的白袍大军宛如自深海浮出的白色幽灵,模糊的轮廓从沉沉黑夜中渐渐冒出来,无声地将梅欧提斯围成了一座孤岛。
在光明大军最前方并肩而立的四个人,衣襟和袖口上都绣有繁复的金线,雪白的长袍下摆拖垂在身后,神圣高洁地像是刚走下神坛。
四位光明神使。
这样大的阵容排场,像是来与整个黑暗教廷对峙。
即使历来黑暗神使的实力都压光明神使一头,但是当局面变为一对四,情势就毫无悬念地立刻反转了。
谁都没有想到,光明大祭司会做出这样的布置,把八位神使中的四位都派来了这里。这相当于牺牲了在其他三座城池的获胜可能,只为万无一失地攻下梅欧提斯。
西瑞尔脸上仍然冷淡如霜,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身后的黑袍祭司却已脸色惨白,像是已经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自己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