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罪不罪的。”黎叔“嗨”了声说,“你妈把事儿跟我说了。我是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可我还得劝劝你,万事得往前看才对啊。”
“我做不到。”顾晴哭得噎气,“我不配。”
“小晴啊,这世上的事情,没那么多道理可讲的。就像你爸爸为了护住你们,自己出了事。你想想,要是出事的是你,你爸爸他怎么想?你好好的,他在天有知也能安息啊。”黎叔耐心地劝。
顾晴含着眼泪看着黎叔,黎叔朝她点点头。
接着黎叔又劝了她一会儿,直到医生来查房。黎叔不方便在屋里,就出去了,医生翻来覆去把她好一顿折腾,问了些问题。她被医生翻着眼皮用电筒晃得头晕,就闭上眼,回答医生的一些问题。医生护士们都走了,她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心里一片荒凉。
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到底该不该被饶恕。
有人握住她的手,手心温暖干燥,她知道向默阳来了。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你那么忙,别在这里熬了。”顾晴慢慢说。
向默阳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一言不发。
顾晴幽幽叹了口气,别过头去,手却任由他握着了。良久之后,向默阳说:“小晴,我等你。”
她听了心里莫名地酸楚,小声说:“何必强求呢?”
他凄楚地笑,自嘲般地说:“不是强求,是无能为力。”
她明白他说要等她放下芥蒂,跟他重归于好。他明白她其实渐渐心如死灰不想复燃。
可是他还是要等她。就像他等她长大用了十五年,等到再遇到她用了九年。
“你这样不累吗?”顾晴问。
向默阳吻了她的手背,低声说:
“我身边有一个女孩,我跟她一起长大。她并不符合大多数人心中最佳伴侣的标准。可是我和她每次吵架后,我都会想该怎么道歉才能让她原谅。谁对谁错都不要紧,因为只要是她,就可以。可她每次总在我还没道歉之前,就把吵架的事情忘了。她脑子里都是些我不敢去想的东西,她喜欢金庸,喜欢江湖道义跟离经叛道,每次我看她跑在我前面,我都怕她抛下我不管,她每次都会回头笑着骂我蠢,却从没放开过我的手。”
他把额头抵在她手指上,颤声地说:“小晴,这次也别放手,好吗?”
顾晴急促地呼吸几次,到底压抑不住哭了起来。向默阳紧紧握着她的手。后来她倦了,睡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住院的日子很难受,起初她身体太弱一直卧床,只能靠人照顾。后来她体力好了些,可因为腿受了伤,张美兰把原来用过的轮椅拿来了,每天推她到外面透气。
孩子在向家养,秦宝文隔天会带着孩子来看她,说孩子特别乖,饿了就哼唧两声,吃饱了就睡。说最近学会笑了,醒着的时候小嘴角总是往上勾着,特别惹人爱。张美兰两天才能看到一次外孙,每次见了就抱着不撒手,秦宝文走的时候总恋恋不舍。人都说孩子像默阳,这么小就懂事,不难为人。
看着两个老人含饴弄孙,顾晴觉得很幸福,又觉得心酸。她每次感觉到幸福,那血的一幕就会从脑海里蹦出来,提醒她有关她的罪孽,有关她不配得到幸福的一些想法。
她也不敢亲近孩子,她怕一但抱到他,她再也舍不得放开。
荣霄来过一次,张美兰的脸特别臭,黎叔好说歹说把张美兰带出了病房。
荣霄坐下了,先问她身体情况,又问她是否要处理梁蕴宁。十字路口有监控,把梁蕴宁推她的一幕拍下来了,他说可以告她蓄意伤人,能判几年刑。顾晴摇头,问:“她现在哪里?”
“我找人把她看起来了,暂时养着她,等你做决定。”荣霄说。
“你放了她吧。”顾晴说。
“就这么算了?”荣霄眯起眼,“太便宜她了。”
“有什么便宜不便宜的,本来就是我对不起她。我抢了她男友,又害她没了孩子。我已经一身罪过了,就别再害人了。”顾晴觉得很疲惫,话也说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