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清笑道,“得你一句好可不容易,听你家太太说,你从前就喜欢同人一起写诗联句的,今儿左右无事,写个诗瞧瞧。”
林黛玉飞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瞧的,难道还能写出牡丹花来。何况也没个人陪我,公主同我一起联句?”
“哈,我是最不通这些个的。宝琴陪你林姐姐做做诗,你们谁写的好,我可有赏。”福清道,“宝钗也是个有文采的,去喊了她来一起。”
一时三女齐聚,又叫备了笔墨纸砚,薛宝钗笑道,“既是公主起的头,那公主便定了题目定了韵罢,也不叫咱们两眼一抹黑。”
林黛玉不由冷笑,福清道,“我前儿得了一匣子桐花香,你们不拘写了桐花还是梧桐,韵脚也随意。”
薛宝琴最快,一挥而就,她写了藤萝掩映,梧竹致清的清幽之景,福清看过后道,“原以为你这样行过万里路的,得写个气象万千的呢,只是这倒也别致。”
林黛玉也瞧了一回,笑道,“行止由心,写得大气也能见得小景,这才洒脱呢,若是时时气象万千,岂不刻意。”
福清指着她道,“喂喂,你倒有空说别人,你自己的呢?”
林黛玉吐了吐舌,“这就有了。”
说罢提笔写了首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这样意境的七律诗。
那边薛宝钗也得了,她笑道,“我不过凑个数,也不大通这样,比不得林小姐和琴妹妹高才。”
“你啊,素来是自谦,我先瞧你的便是,必不叫你吃亏。”福清看完,笑道,“才说你妹妹写了别致小景,你就来了个大气的。”
原来薛宝钗写了凤栖梧,她开篇写道,“水非沟壑龙方卧,木是梧桐凤始栖。1”
“这两句很有唐高适‘游鳞戏沧浪,鸣凤栖梧桐’的味道,到底是薛小姐,博闻强记,胸有大志。”林黛玉自那次之后便只喊她薛小姐,如今多了一个薛宝琴也是如此,倒叫宝琴心中生疑,暗自猜测二人是不是有嫌隙。
福清夺了林黛玉的,“光说嘴,让我看看你的。”
林黛玉写的雨打梧桐,声声凄凉,只看这字句,就透出无限悲凉来,福清道,“倒叫我想起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她们两个写的虽好,不及你不写愁,却愁字扑面而来,我细看看,你这心怎么长的,怎么就别旁人玲珑些呢。”
薛宝钗跟着福清赞了一回林黛玉,又道,“林小姐年纪尚小,又是风华正茂,春风得意之时,以后切莫做此愁声了,倒有些不祥了。不如该改了二句,转写雨景,便是留春不住的惋惜,也巧妙得很。”
“巧妙也是薛小姐的巧妙,我断断是没有这样的巧妙的。”林黛玉笑道,“我这人古怪,偏喜欢花落梧桐凤别凰的凄声呢。这诗既不好,便不要了。”
说着手下就把这纸撕成几片,递给雪雁道,“拿下去叫她们烧了。”
薛宝钗被她如此打脸,有些难堪,“我不过白说一句,林小姐何必如此,诗还是好诗呢,倒是我的不是了。”
林黛玉一手托腮,笑意更盛,“同薛小姐很不相干。古人就说了,重口难调,难道谁说一句,我都照着改不成,不必要这样。我的东西,想怎么写,想怎么撕都是我自己的作兴呢,与旁人很不相干。”
她连说了两个很不相干,心里实是不悦,你才不祥呢,你全家都不祥。你写个凤栖梧吉祥死了,你全家都吉祥成了吧。
福清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女人家斗嘴,太麻烦了。何况林黛玉也没落下风,用不着她这个公主殿下去出头。
她伸了个懒腰,“你撕了便算你弃权了啊,本宫要判她们两个并列第一了。”
“是了,我本就写的不好,这哀声怎么能入公主的眼呢。”林黛玉又戳了薛宝钗一针。
福清假意起来走动,轻轻踢了林黛玉一下,差不多得了啊,你是准备挤兑死本宫的薛伴读啊。
林黛玉故作无意的掸了掸裙摆,她先惹我的好吗,大好的早上说人家不祥,不祥诶!
福清踢得上瘾,正要抬脚再踩林黛玉裙摆,不想腿上沉沉的,她低头一瞧,林蔓蔓小朋友正抱着她的腿,眼巴巴的看着她,“抱,抱抱!”
公主心都化了,一把抄起来搂的紧紧的,“抱抱抱,不抱咱们蔓蔓抱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