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吃完饭回房,傅承宣扶着陆锦,小声的嘀咕:“我爹娘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吵过什么架,今日可真是新鲜。”他方才去找傅时旋,却被傅夫人无情的赶了回来,只让他多陪陪阿锦。
陆锦宽慰道:“爹娘一辈子夫妻,是夫妻总有拌嘴的时候,你别担心。”
傅承宣舒了一口气,爽朗一笑:“说的也是!”
两人回房前,陆锦忽然问道:“银心怎么样了?”
傅承宣二话没说,直接带着陆锦去看银心了。
银心是陆锦的陪嫁丫头,又是大公主府的人,所以住的房间都是单人单间。他们进来的时候,阿宝正揣着个小板凳坐到床边,他长结实了不少,坐在矮凳子上,刚好可以端着汤药给银心喂药。
见到陆锦进来,两人都是一愣,银心撑着身子想要起来,陆锦却快步过去扶住她:“不必多礼了。你好好休息。”
银心的脸色有些苍白,阿宝见陆锦来了,乖乖的退到后面。傅承宣看了看阿宝端着的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我今日去了公主府,银铃知道你身体不适,她得了空就会来看你。你早些将身子养好,也免得她担心。”陆锦细声安慰,听得银心眼圈一红。
“是,少夫人。”
走的时候,陆锦看着同样消沉的阿宝,也嘱咐了几句,让他注意身体。阿宝连连点头,送他们出来。
这段日子,这个格局有些奇怪。
银心生病之后,傅承宣干脆不在她身边安排人伺候了,撸着袖子亲自上场。在银心生病的第二天,陆锦意外的觉得工房中好像有人翻动过她的东西。傅承宣懒洋洋的盘着腿靠在一边冲她扎眼,大大方方的说:“你的感觉很敏锐嘛,不错啊,我翻了。”
陆锦觉得奇怪,问他大晚上的不睡觉翻她东西做什么。
傅承宣神秘的说:“你猜啊!”
陆锦皱着眉头查看了一番,很快就发现他在卖什么药了。
他把诚心堂最先交上来的几份作业全都批改了。
非但如此,因为她时常会翻看笔记,以至于原本崭新的笔记,边角都起了毛。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功夫,竟然一字不漏的帮她把笔记誊抄了一份新的,还装订的十分整齐,事后神神秘秘的藏起来,像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的字迹和她不同,下笔有力,整齐干净。他还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你这样不说话的样子,是不是觉得本少爷的字十分的好看,所以很是羞愧!?”
陆锦看了他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能说的出来,却紧紧握着他抄写的那些笔记。
似乎是因为有了这个开头,傅承宣这个“傅助教”就堂而皇之的上岗了。这些日子银心不在身边,傅承宣就跟一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掉,后面六堂的作业,全都是他喜滋滋的批改的。那些原本旧了的笔记,他毫不客气的拿走了,时不时的翻看,以至于到了现在,陆锦坐在这边看他的笔记,他就在那边看她的笔记。
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前看笔记也是这样看,但是如今看,陆锦的精神怎么也没办法集中。目光总是在那截然不同的自己上逡巡。好像这样看着它们,脑子里就能自动勾勒出傅承宣大晚上偷偷抄笔记的模样……
从银心房中出来,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下人把准备好的热水弄进来,两人各自沐浴。傅承宣昨天搬了些书到房中,吃饱了又洗了澡,他结合着笔记一点一点的翻找书籍仔细
没办法,为了实至名归专业对口,傅助教现在很是认真努力!
陆锦坐在床边,以往这个时候,她也会靠着床看一会儿书,累了就睡下。可是这几天,她越来越难以集中了。
从前最大的自扰分子,如今分明已经乖巧如斯,安安静静的一起看书。可是陆锦就是忍不住时时走神,目光看向傅承宣。
在房间中,她靠着床,他就坐在桌边,穿着中衣,披着一件外衫,头发还未散下,在灯下很是认真的读书。俊眉微蹙,薄唇时不时的轻声呢喃几句,似乎是在钻研捉摸。
陆锦的心,无端端的跳的很快。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的确让人移不开目光。
忽然间,仿佛是感觉到了陆锦的目光,傅承宣倏地望了过来。陆锦的心跳漏了一拍,居然忘记将目光移开。
原本认真跟着媳妇的脚步走,老实看书的男人,忽然摸着下巴“嘶”了一声。像是打量,又像是挑逗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
下一刻,傅承宣帅气的丢了书,朝着她一个猛扑!
陆锦推他:“你……你干什么?”
傅承宣熟门熟路的开始宽衣解带:“我方才感觉到了夫人强烈的邀请,这样子我还能坐怀不乱,我就不是个男人!”
陆锦:“你……”
傅承宣已经利落的熄了灯。
第二日,傅承宣狗腿的伺候着陆锦梳洗,如今他已经身兼傅助教和银心双份工作,还做的不亦乐乎。
因为昨日上了课,今日的排课里,没有诚心堂的课。第二次作业也批改完成,算起来,陆锦下午是没有事情的。
在傅承宣的坚持下,六堂订了新的规矩——
为了提高学习效率,往后不建议大家一窝蜂的找陆夫子提问题。一旦谁有问题,请直接告诉给“傅助教”,傅助教会将问题分门别类,一次性向夫子请教清楚,然后抽时间给有疑难的同学统一讲解。这样,也可以避免有相同疑惑的同学分批询问,浪费夫子的时间,降低效率……
这样一来,陆锦更闲了。
下午的时候,陆锦收拾收拾,提前离开了国子监。
天气越来越凉,陆锦叫了李小哥的马车,回了一趟陆宅。
自她受伤以来,一直没有见过姑姑。今日回来之前,她特地买了许多的日常用品给姑姑带回去。
可是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开门的依旧是吴王。
不仅有吴王,还有虞意。
“王爷……”陆锦行了礼,也和虞意点头致意。虞意没说什么,更没有像从前那样热情说话,只是立在吴王身边,神色淡淡。
因为吴王还在这里,陆锦始知姑姑生病一直没有好的事情。
陆锦有些慌张的冲进屋,看着床榻上日渐老去的女人,忽然就红了眼睛。
“姑姑……”
看到陆锦回来,陆姑姑并没有喜上眉梢的模样。一如从前般点点头,道:“回来了。”
陆锦的满腔情绪,好像在那一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接下来的时间,陆锦也没有像别的姑娘回娘家那般,腻歪着家里人说些心里话。她只是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安放好,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姑姑这里根本什么都不缺。
房间里,陆锦坐在床边握着姑姑的手,对一旁的吴王恭敬道:“阿锦出嫁,这些日子来竟忽视了姑姑,实在不孝。多谢吴王代为照顾姑姑……”
吴王虽人到中年,却也有一股沉淀下来的气质。他笑着摆摆手:“阿锦,你误会了。本王……并不常来。”
陆锦一愣。
陆姑姑轻叹一声,淡淡道:“东西,是承宣送来的。”
承宣……傅承宣?
陆锦倏地转过头望向靠在床上的陆姑姑:“姑姑是说……夫君承宣?”
陆姑姑点点头,看起来十分的虚弱:“这些日子,承宣时常抽空来看我,多半是中午的时候。他那么忙,还总是过来,虽然呆的时间不长,但又是送东西过来,又是帮着做些事情。”说到这里,陆姑姑望向陆锦:“阿锦,你是不是忘记姑姑告诉过你什么了?”
陆锦神色一凛,低下头:“没有。姑姑你放心,这些事情要做也是我来做。下回我不会让夫君过来了。”
陆姑姑却笑着摇摇头:“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要做的事情,要我看,都不用来。我这里什么都不缺,我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
陆锦垂着眼,忽然道:“就当我思念姑姑了,也不能来吗?”
陆姑姑看了陆锦一眼,没有说话。
陆锦走的时候,吴王父子还留在那里。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陆宅,心中忽然有些难受。
傅承宣是一下课冲到修俊馆接媳妇儿回家的时候,才知道陆博士一早就走了。唐亦清还在抄书,傅承宣和他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跑了。
回来的时候,傅承宣抓着宋叔问陆锦。却看到笑呵呵的秦嫂路过。
“秦嫂!阿锦呢!?”
秦嫂:“和夫人在工房呢!”
工房?
傅承宣急吼吼的冲过去,果然就听到母亲的笑声从房间里传出来,不仅仅是这个声音,还有机器传动的咕噜咕噜声。
傅承宣进去的时候,刚好就听到自己母亲焕然一新的笑声:“哈哈哈,这个臭小子!让他挖!”
傅承宣凑了过去:“挖什么!?”
见到正主回来,陆锦和傅夫人相视一笑。陆锦不说话,傅夫人很积极的提醒:“儿砸,你知道阿锦做了一副珊瑚珠帘吧?”
傅承宣没反应过来,傻傻的点头,知道啊。
傅夫人顿时更乐了:“方才宫里送钱来了,阿锦的珊瑚珠帘啊,太后重金买了!”
傅承宣一愣,然后……慢慢地……想起了什么……
他和陆锦打赌,要是她败家做出来的珊瑚帘子有人喜欢,他就自挖双目!
卧槽!
傅承宣跳了起来,望向媳妇儿:“不……不会吧……”
陆锦手里都是黏糊糊泥巴一样的东西,竟随手拿起一把刀丢给他,和蔼道:“来,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