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坦然地笑:“我给你量了尺寸,好给你做棉衣。哦,对了,眼下没什么好衣料,也没有皮子什么的,只能做最简单的棉衣棉裤……唔,若是能够买到好些的布料,再给你做件袍子,不然,就只能委屈你只穿棉衣了。”
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平,对面的人明明是罪魁祸首,为何却能够完全没有感觉,坦然平静?
自己那种奇怪、莫名的悸动没有回应,又有些隐约地失望、失落。
还有些心虚,仿佛暗中做了什么不规矩的事。
胡元辰努力屏住心神,做出一副坦然的有些刻意的样子来,摆摆手道:“堂堂男儿又何必在意这些东西,衣物无非用来御寒而已,有棉衣棉裤穿,冻不着就很好了。”
吴小桐愕然着挑起眉梢,听胡元辰说完,她的嘴角眼梢缓缓地绽开一团灿烂的笑容来,晃花了胡元辰的眼睛,“夏天不寒,为何还穿衣服?”
胡元辰一愕,随即烧红了脸!
“你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有些恼羞成怒地喝斥,抬眼,吴小桐却无声地大笑着,拿着两本书向他挥挥手,大步迈出屋门,一溜烟儿走了!
“哼!……真是!”胡元辰一掌拍在床上,又忍不住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
院子里,大有将一件件衣服抖开晾到竹竿上,又细心地抻平皱褶。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明亮,窗台上,吴小桐送来的一盆野菊花开的正旺。却早已经看不见那抹清瘦伶俐的身影,大概走远了吧!
从胡家回来,吴小桐一路哼着小曲,心情大好!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做纨绔恶霸,调戏人,看人恼怒成羞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哇!
乐不颠儿地回了家,吴小桐取出笔墨,将胡元辰的身量尺寸、还有鞋子尺寸都记录了下来,拿着纸片等待墨迹干透,她寻思了一回,却没有立刻拿去给霍氏,而是折了折,夹在了刚刚拿回来的《本草经》的书页里。
天气渐凉,山林中的蘑菇却特别多,常常夜里一场绵绵细雨,第二天上山就能满载而归。
老苍头原来的小院面积不大,人口多了,渐渐感觉有些拥挤起来。
特别是奶娘、丫头、徐寡妇跟两个护卫在一处起居,终究有些不便,镇子上的人民风淳朴,倒不至于说三道四,倒是两位护卫程充和徐褚自己觉得别扭,不自在。
于是,徐褚带人砍回竹子之后,就跟吴小桐商量,修缮房舍屋宇,最好能让他们俩跟女眷居处分作两处。
吴小桐之前那般安置几人,一来没想着奶娘几个人真的长居,二来也是条件所限,无处安置。
如今看来,奶娘是打定主意住下来,也算有了空闲精力,是该调整一下各人的安置……
福顺酒肆毕竟不是自家房屋,吴小桐只打算修缮清理,并不打算更改。
倒是小院西边的那户人家,之前的劫难被灭了门,房舍倒是没过火,闲置下来。虽然房舍旧了些,却不少,足足五间正房,还有东西各两间厢房,正院前头还有一进小院,沿街与酒肆并列的几间倒座也算整齐,远比老苍头的小院子规整、宽敞。
寻思了一下,吴小桐跟徐褚说了。
两个人合计一番,上山寻了那一家人的坟包,重新加高了一些,又一一列了木质的墓碑,祭奠一番,算是告慰了亡灵。
回来之后的事情就不用吴小桐管了。程充寻了几名青壮过来,动手将西边院落的屋顶翻修了一边,只保留了屋梁檩条,换了新的竹席、草苫子,加了厚厚的泥皮覆盖,最后连门窗也重新修缮清理了一番。
这边的工程还未完工,老苍头和徐褚赶着牛车转了回来。
这一趟出去,来回用了五日。
老苍头和徐褚带回来半车布匹、棉花,还有吴小桐交待的一些家什儿、物件儿。诸如木盆,诸如澡桶,又诸如缝衣用的针头线脑……当然,这一次出门的主要目的也达成了,老苍头和徐褚的牛车后边,跟着十几个人,车上还坐着一个老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
一回来,老苍头就看见了西院屋顶翻修一新,两家院墙上也多了一道窄门……还有,程充就在那边院子修缮着门窗……
老苍头默然片刻,回头招呼人卸车,完了,默然地从一堆东西里翻出一桶清漆,拎着往西院去了。
吴小桐看看畏畏缩缩的一群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还有老有小……不由的脑袋抽抽着疼起来。
家里一干人还在想办法安置呢,老苍头又一下子给带回这么许多人来……唉,少不得想法子吧!
揉揉脑门儿,吴小桐挥挥手,将那些人交待给霍氏:“嬷嬷,你先带他们去东院里洗梳一下,唔,衣服,你跟徐婶子斟酌一下,不管从哪里先匀出几套来给他们换上,这次买了布匹,咱们再做新的补偿。”
霍氏在裴家老太太跟前做个一等大丫头,后来嫁了人也做过管家娘子,再后来给裴依依做奶娘,又一直管着裴依依跟前的仆妇丫头,一应等事,对上这么个活计是根本没有难处的,从从容容地答应下来,带着碧桃,引了那一干老少男女往福顺酒肆那边去了。
将这些人打发走,吴小桐回头揪住正要往西院去的徐褚,自己在豆角架下坐了,指了指另一个竹凳,示意道:“徐大哥请坐!”
徐褚摸摸鼻子,欠着身子在凳子上坐了。
吴小桐倒了杯水递给他,然后自己也端了一杯水,很是和婉,道:“外边的情形可还好?”
徐褚抬眼看了看,立刻垂了眼,道:“回姑娘话,外头的情形……也就那样,霍山县城还在,其他也还罢了,就是流民多了,霍山县令鼓动士绅捐了些粮米设了两个粥棚,施粥救人,却奈何流民太多,那两个粥棚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嗯,满街卖儿卖女的……”
说到这里,徐褚顿住,又抬头看了吴小桐一眼,接着道:“此次,带回来的这些人是三户,比较难得的是男女老少都在,再没有牵累,又都还算敦厚……嗯,一共四个青壮,两个十多岁的半大小子也差不多能顶个大人用,还有三名妇人,都是勤谨利落的,两个大些的女孩儿调理教导一回,也能做些活计……只有一老两小……”
吴小桐挥挥手,打断徐褚,道:“有老人幼子,说明这三户人家都看重家人,重情重义,虽说要养三个人,却能让人用着放心,比那些六亲不认的强的多。”
“是,姑娘说的是!”徐褚暗暗松了口气,诚心拱手,附和赞同。
不用她问,徐褚就将人员情况交待了一番,吴小桐对家里新添的十四口人的情况有了个大概了解。
这是三户人,都是从六安方向逃过来的,家里经了乱兵,家园尽毁已经无家可归了,流落到霍山,不过是被流民裹挟着过来,并无目的,也无处投靠……若是不得老苍头和徐褚看中,将他们带回来,这三家人最终的结局大概也逃不脱卖儿卖女,骨肉分离。
如今,能够全家老少一起被带回来,对他们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尽管,这个山里的镇子同样看着破败,同样经历了战火波及,但镇子外那一片刚刚收割完毕的稻田,这里的人们脸上那种平和镇定,还有院子内外悠闲溜达刨食的鸡群……还是让这些人克服了惶惑,多了些希望!
吴小桐又问了些外头的情形,对山外的情形有了个大致了解之后,就放了徐褚,让他去西院了。
听徐褚所言,外边的情况显然很不好。
尽管霍山县城仍旧没有失陷,却也因为大批流民涌入而不太平。这些流民,既是乱世中丢失家园的可怜人,但汇聚的多了,吃不饱穿不暖,一旦激起民变,最可怜的流民就有可能瞬间转变成汹涌残忍的乱民。一旦发生那种情况,失了理智的乱民就会成为最残忍最嗜血的匪徒,用破坏用杀戮来发泄自己隐忍已久的屈辱愤怒……绝望!
双溪镇是位于深山,是远离县城,但不过百十里路,吴小桐可不敢天真的相信,双溪镇就是世外桃源,不会被外边的乱世波及——前一次的灾难,几乎就将双溪镇灭顶,再来一次,恐怕双溪镇就真正变成一片废墟了!
在有了果腹的粮食,有了御寒的衣被之后,身边的人们都放松而愉悦着,哪怕是霍氏和碧桃,也渐渐习惯了这里质朴却简单轻松的生活。只有吴小桐,暗暗忧虑焦躁着,满心里盘算着,怎么想法子避免再一次可能到来的危机!
“姑娘,你快去看看吧,那边的屋子收拾好了,一应物事都铺排妥当了,就等着姑娘看过,搬过去呢!”碧桃满脸笑容地从西院跑过来,一脸喜色,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似的。
吴小桐抬起头,缓缓放下手中的《本草经》,朝着碧桃露出一个微笑来:“好!”
------题外话------
那啥,别再问男主是哪个……咳咳,应该很明显了哈,至少范围不超过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