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谌家的祖屋建在村子的西边,一处有些高的坡地上。屋子的地基离地面有三四米,想要下的地面还需要建造石梯。所幸祖先们荫萌子孙,早就提前在门口铺好了石梯,好让人通过。
只是这石梯对别人也就罢了,对拓拔谌可是不小的困扰,比如她每次下石梯的时候都得找根结实的木棍子来支撑自己的身体,稍有不慎就会在石梯上滚一滚,弄得满身狼狈。但除此之外,她对祖先的先见之明还是非常钦佩和感激的,起码,她不用遭受屋漏的后果。
农家人,最遇不得的是雨季,尤其是那种瓢泼大雨连绵不绝下的两三天的大雨。
雨季来之前,所有人总要提前备好干粮,一家子小心翼翼精打细算的盘算着吃那点干粮,否则就过不了那个雨季。若只是雨季的干粮倒也还好说,只是那大雨带给这些农家人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首先便是田里的庄稼,无论是可以收获的庄稼还是尚且是青苗的种子,不论是哪一个都禁不起在雨里泡个几天啊!因此,往往一到雨季,大多数庄稼人都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在家里求神拜佛的祈求着雨停下来。
最为倒霉的还不止这些,农家人的屋子往往都是用泥巴糊了些木棍圈起来、连正经的房梁柱都没有、屋顶用茅草一层层的铺盖上的茅草房,被雨一淋,那茅草*的重量就增加了,往往雨季还没结束的时候自家房子就塌了,更有甚者家里的房子建在了低矮的坑洼处,雨季一来,屋子就像泡进了汪洋里,那些个盐罐醋罐米罐,都一溜烟儿的被水泡着,等到水下去,早就不能吃不能用了,只叫人跺脚生气,想哭都哭不出来。
所幸拓拔谌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来她家屋子建的高,二来她家的房子是祖上有钱的时候建起来的青瓦房。这屋子虽然年岁久了,可是到底还是比茅草房住的舒适,村里的人在雨季焦头烂额的时候看见拓拔谌住的房子,不无嫉妒的说着,拓拔谌有个好祖宗。
眼看着快到雨季了,拓拔谌有些着慌的从屋里拿来了木锹,一瘸一拐的拿了自己当做拐杖的木棍就要往屋子下面跑。
“你做什么?”一道柔媚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拓拔谌琉璃般透明苍白的脸上有些局促,对于这个一个月前救回来的美人,她还是没办法从容应对。
“我……我……”拓拔谌局促的绞着手,稍微抬头就看见眼前粉黛不施却依旧美艳动人的女子正抱臂倚着木门一脸疑惑的盯着她。被她水汪汪的眼盯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拓拔谌小声道“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过,你的伤要不见风的养几个月呢。”
元疏忆看着眼前人苍白到没有血色的、与记忆中有些相象的脸,心里不由得动了动,她狭长的眉目向上一挑,道“你先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啊?”拓拔谌微微呆楞的张嘴小声道,苍白却依旧红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十足的小女儿姿态,就算是身上套着成年男子的衣装都掩饰不了她女儿家的出众外貌。
看她这模样,元疏忆奇怪的想,这村里难道就没有人看出来这拓拔谌是个女孩子,或是有庄稼汉将她掳走当做兔儿爷吗?
她这可就是多心了,庄稼人眼里,哪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他们只知道男女阴阳结合乃是天经地义,即使看见拓拔谌漂亮的比女孩儿还美的的外貌,也只当是她生的好看罢了,从来没人想过她会是女孩子假扮的,毕竟香火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
拓拔谌可不知道元疏忆此刻在想些什么,她自己自从娘亲过世以后就一直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与村里人的交往也少,见得生人更是少的不得了,偶尔见了个长得美貌还不嫌弃她的瘸腿的元疏忆,又有些欢喜又有些亲近。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从小到大被同龄的坏男孩欺负,又因为男女有别不能和同村的女孩子一起玩,心里到底寂寞。而此刻对于差不多年纪女孩子的元疏忆,她自然是亲近的。
“马上雨季就要来了,我要在这屋子旁边挖条水道,不然雨大了会淹到屋子的。”拓拔谌瞧着她,漆黑的眼珠里满是清澈的流光。
元疏忆闻言,抱臂扫了一眼四周,的确,这屋子虽然建在了稍微高的山坡上,可是近年来被水流侵蚀,坡势越来越缓,若是大雨来了这屋子还真是够呛。
“你能挖得动?”元疏忆一脸怀疑的看着她,狭长的眉一皱,打量着她。
琉璃一般瓷白的皮肤,墨黑墨黑的发,眼睛里蕴了一汪月下的泉水,碧波荡漾的惹人心醉。她身量很高,可是依然不难让人觉察出她的柔弱。
她的眉目五官像极了她的父母,一样的精致漂亮,却可以让人轻易窥探到她身上因*而埋下的病根。
被她的视线打量的有些不好意思,拓拔谌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倔强的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木锹往石梯走,她虽然弱了些,脾气倒是罕见的硬的不得了。
元疏忆轻轻叹口气,走上前去夺走她手里的木锹,道“我来吧。”
争执不过她,拓拔谌只好妥协,不过她坚持要跟着元疏忆一起去,元疏忆想想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