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这傻的哟。”太皇太后又是笑,又是叹息,“打他便天真单纯,一城府也没有,常孩子话,常办没心机的事。好容易长大了,娶妻生子了,想着他会有个大人样儿呢,谁知还是这么着!“
“可不是么。”王太后笑着附合,“阿原真是太孩子气了,总也长不大。”
“情有可原,情有可原。”邵太妃凑趣,“他这不是头回当爹么,故此傻了那么一。等到往后孩儿多了,他一准儿也就不希罕了,断断不至于再如此。”
太皇太后听到这句“往后孩儿多了”,真是备觉舒心,笑呵呵道:“往后便是孩儿多了,也是宝贝的。”又饶有兴致的问,“你们,若是往后孩儿多了,他俩可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一个睡觉,另一个大的、的一起看?”王太后、邵太妃都是笑不可抑,“想想都替他俩犯愁!”如今就一个聪哥儿,这俩傻子能轮流睡觉轮流看孩子,往后孩子多了,看他俩怎么办!
这些笑声传到张皇后耳中,倍觉刺耳。若是自己也能怀了身孕,诞下长子,陛下也会百般疼爱他的!当然了,陛下万乘之尊,可不像晋王似的是个闲王,什么正经事都不用做,只在家里教儿子就行。陛下再怎么疼孩子,还是要以国事为主。
也只有晋王这样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才会和王妃一起轮流看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孩子。换做别的父亲,怎么可能呢。
张皇后正入神的想着心事,却见太皇太后笑着冲她招手,心中一惊,忙陪笑走过去,“祖母,我正想着聪哥儿的洗三礼和满月礼呢。聪哥儿是这辈人中的头一个孩子,定要隆重些方好。”
太皇太后微微笑了笑,“洗三礼,满月礼倒不必太过厚重了,他人儿家,禁不起。皇后,晋王这做弟弟的都有了孩儿,皇帝的子嗣可怎样呢?你这心里头,可有什么计较?”
张皇后脸色微变,王太后和邵太妃同时端起茶盏,做出专心品茶的模样。
“我和陛下,正在斋醮求子。”张皇后声道。
太皇太后直直看了她半晌,张皇后被看的面色绯红,低头不语。可是,张皇后始终不曾改口,不曾像大多数“贤良”的皇后一样,主动提出要为皇帝纳妃,开枝散叶。
王太后专心的喝着茶,心里苦涩到了极。看看张皇后是如何行事的,自己当年又是如何行事的?当年先帝想要在坤宁宫留宿,自己都怕惹恼了万贵妃,想方设法把先帝推走。而张皇后,却是成亲数年一无所出也要独占皇帝,半分不肯退让。同样是皇后,自己何其凄惨,而张皇后何其幸运。
人比人,气死人啊。王太后胸中隐隐作痛。
邵太妃也是专心的喝着茶,心里却是喜滋滋的盘算着要给聪聪亲手做衣物。青雀是个笨蛋,孩衣裳什么的,她哪会做?宫女做的可不成,配不上我宝贝孙子,嗯,还是我亲自动手比较好。
至于皇帝和皇后没儿子这件事,邵太妃真是漠不关心。皇帝皇后已经成亲三四年,都是二十出头,不了,该懂事了。子嗣大事,他们自然应该有计较,邵太妃可管不着。这个,根本不是邵太妃操心的事。
王太后一向明哲保身,也不肯多言参与。皇帝对张皇后的深情她是看在眼里的,皇帝也算是明君了,为了张皇后连作恶多端的外戚都能容忍,自己何苦去多事。
这后宫之中,唯一真心忧虑这件事的,就是太皇太后了。她是皇帝亲祖母,孙子登了基却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妃子,没有儿子,太皇太后岂有不担忧的。
可是,太皇太后来也是命苦。她儿子当皇帝的时候,不管身份贵贱,不管年龄差异,死活就是喜欢万贞儿,硬是宠了二十多年。太皇太后拿她儿子没什么好办法。等到她孙子当皇帝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是认准了张皇后,就是要和张皇后同食同宿,一天也不肯分开。太皇太后一直抱不上曾孙子,又是恼怒,又是着急,可她就是拿皇帝没法子。
张皇后呢,平时对她还是很恭顺的,可只要提及“子嗣”“纳妃”,就是不肯接下话。这不,今天张皇后还是很坚决,半分不肯松口。
太皇太后看了张皇后半晌,疲惫的挥挥手,“随你们吧,我不管了。”若只是皇后骄妒,太皇太后倒是有法子整治的,可皇帝宠信张皇后,和张皇后一个鼻眼出气,太皇太后便没辙了。
皇帝大了,已是一国之君,在朝中威望日隆,做祖母的总不能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吧?太皇太后只能安慰自己:他们还年轻呢,再等等,再等等。
邵太妃一心惦记着聪哥儿的衣裳,故此早早的告退了,打算回去飞针走线。她出了宁寿宫,经过一处枫林时,有一女子自林间盈盈走出问好,却是贾淑宁。
邵太妃微笑颔首,略了两句客气话,便转身要走。贾淑宁却快走两步跟上她,笑吟吟道:“听您极有才情,能诗善画的,很想向您请教请教呢。太妃娘娘,您不会嫌弃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