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氏之国。山海经?大荒北经如此记载长白山。长白山脉连绵千里,北起完达山脉北麓,南延千山山脉老铁山,此时正值冬季,过完中秋,大雪片子就洋洋洒洒布满天地,放牧的收了羊群,打渔的收了渔网,就连赶山找棒槌的参客也打上几坛子烧酒,开始猫冬。
这一天正是大雪纷飞之际,白毛风刮起十丈之内什么都看不见,山东麓,有一处原始森林覆盖的峡谷,叫做干饭盆,关东有句老话叫做“干饭盆,闷死人,坏人进去断了气,好人进去吓掉魂”。干饭盆并非硕大的一个,而是大盆套小盆,个个相连,据称有九九八十一个盆儿。此处山高林密,一望无际、阴翳蔽天,最为凶险,就是在春夏两季,赶山的参客都不愿意往里面钻,这地方怪异,进来就迷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自从几年前一伙二十多人的赶山客全都闷死在里面之后,就再也无人敢进来了。
但就是这样一个天气,如此阴森之地,却有一个十三四的女娃子,圆圆的脸庞,大大的眼睛,两腮间的红色是太阳留下的痕迹,身披羊皮,背着个药筐,带着哭腔艰难前行,一边走一边哭喊:“大黄,大黄,你去那了?快回来,再不回来咱们就回不去家了!”
女娃子两条小辫甩啊甩的,是这漫天风雪之中唯一的亮色,此时虽然还是白天,但漫天大雪伴着狂风怒吼,搅得天昏地暗,漆黑一团,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能是向前随波逐流,不管前方是沼泽还是悬崖,只能一股脑顺风往前跑。天上下的不是雪花,而是雪片,大片大片粘粘乎乎劈头盖脸,不是从天而降,而是顺着西北风,直接吹过来。
滴水成冰的天气,顶着风几乎寸步难行,风刮得女娃子东倒西歪,什么也看不见,一步两步,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脚下的雪没膝,风刮得喘不过气来,雪打在身上不一会就化了,雪水结成了冰,好似穿上了坚硬的铠甲。一路上无遮无拦,棉鞋完全湿透了,衣服湿透了,趟着雪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裹在冰、雪、水里,忘记了寒冷,只有恐惧,不能停,走,只能不停地走……
关东人都知道白毛风一起,只能是在家猫着,传说白毛风中隐藏着吃人的妖怪,专门寻找落单的人,女娃子哭泣声音都小了起来,大黄是她家养的一条大黄狗,已经跑得没了影,女娃子慌乱的不成了样子,再这样走下去,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死在这里了。
昏暗之中,前方有一颗巨大的松树,风雪肆虐下,左边白雪堆积的一人多高,右边积雪却是不多,老松树三五个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女娃子不由得心中一喜,不如到那松树下边躲上一躲,等风雪过去之后,再找出路,现在的她委实没了半点力气。
女娃子连滚带爬的到了松树下面,躲避开狂暴如小刀子一样的狂风,深吸了几口气,奇怪的是这颗老松树下面竟然带着潮湿的温度,暖暖的有点热乎气,女娃子俺叫侥幸,白毛风中能找到这么一处躲避地方,委实是天神保佑了。
那知她心中还没等落定,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呜嗷……”凄厉的叫声,深山人家的孩子自然听得出是野狼的叫声,长白山中的野狼最是凶狠,尤其是冬季,食物短少,成群出来觅食,这时的东北狼就是连老虎都要躲避三分。
女娃子祈祷狼群看不到她,找不到她,但她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她很清楚的听到狼群奔跑过来的声音,她想跑,但知道只要她一动,立刻就会成为狼群口中的食物,她只能绝望的等待,祈求天神的保佑。
狼群越来越近,女娃子甚至已经闻道了后面狼嘴喘气冒出来的臭气,但就在这个时候,风雪之中忽地显出两个朦胧的身影来,女娃子不知道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跟自己一样来到这干盆子,同类的出现,还是让女娃子大喊了一声:“救命!”
一声嘶喊,后面的狼群忽然就狂奔起来,前面却传来一声轻咦,道:“这里怎么有个女娃娃,虎头,别走丢了,跟我去看看!”声音响起,那人影就清晰了起来,刚才像是离的还有几丈远的距离,声音落下就已经到了眼前。
女娃子睁大双眼,她眼前一丈左右迎风而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不过他身上只有薄薄一层的单衣,汉人衣衫的样子,跟在他身后是一三四岁,只穿了一个肚兜的娃娃,手脚上面戴着银圈,胸前飘荡着个长命银锁,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包,里面圆咕噜咚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