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中年人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凳子上。
“娘!”五童拍了拍小黑,骑在小黑背上,跃到那人跟前。
来人正是秋素萍和苦竹大师。
听到这一声“娘”,白衣人更是苦痛万分,竟弯下腰去,那琴也跌落到地上。
秋素萍十分不忍,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韩夜心连忙抓住花满楼的手,果然见他刚才徒手抓琴弦的那只手血流不止,而伤口极深,皮肉卷起,看着十分恐怖。他心下剧痛,一言不发,拿出药粉,对花满楼道:“忍着点。”花满楼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韩夜心撒上药粉,果然见花满楼浑身一震,许久,才重新松了一口气,靠在他身上。用绷带把伤处裹好,韩夜心握着他的手腕,忍不住道:“花满楼,你……你怎么这么傻!”
花满楼却轻轻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三童和四童见两人在雪地里互相依偎的情景,交换了一个眼神。
苦竹大师走到金九龄身边,搭住手腕,暗道好险。
花满楼问:“大师,金兄怎么样了?”
苦竹道:“无妨,只是晕过去了。”他放下金九龄的手腕,手掌抵在对方后背上,过了一会,金九龄果然慢慢醒了过来。
那白衣人颓然坐了许久。终于,他又抱起地上的琴,放在了桌上,却不看向秋素萍,冷声道:“十几年不见,今天你怎么忽然来了?”
秋素萍身边的五童,一直戒备地看着他。
秋素萍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对白衣人道:“家中的孩子遇到危险,做母亲的自然要来看一看。”
白衣人看了花满楼一眼,那眼中毫无感情:“你可以带他走。”
“我两个都要带走。”
白衣人忽地冷笑起来:“秋妹,你怎地变得贪心起来了?”
这称呼让秋素萍皱眉。但她仍旧没说什么,道:“都是家中的孩子,自然都要带走。”
“那个可不姓花。”
秋素萍长长叹了口气,道:“郭兄应该知道,他是我师妹海明珠的孩子,也是离魂刀韩铁城之子。”
“韩铁城……”白衣人轻轻念了这个名字,口气却有些不屑,望向韩夜心:“父亲是个英雄,可惜儿子终究不能继承父亲一世英名。”
秋素萍急道:“郭兄,夜心本无罪过,你何苦为难他?”
白衣人却冷然起脸来。他虽然仍旧不看向秋素萍,却挺直了腰,手放在琴弦上:“你应该知道我。”
秋素萍点了点头,怅然道:“郭兄向来嫉恶如仇,十九年未见,想不到如今,郭兄还是从前那副模样,毫无更改。”
郭放冷笑道:“这样不好吗?”
秋素萍摇了摇头:“十九年前我说过的话,如今也还是没变。扫尽天下罪恶是没错,可水至清则无鱼,只因有一丝苗头、一丝邪念就认为将来必定会有这样的恶性,进而以那样的罪恶来惩罚他们,即使是郭兄,恕小妹也难以认同。”
“所以,你……”郭放说道一半,忽又停住。
他咬了牙,说道:“我的事,自然不需要别人来认同。”
秋素萍哀声道:“可是夜心和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不同。他只不过是有一个铃铛,郭兄怎么会认为他将来必定大奸大恶呢?”
郭放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直干云霄,震得亭子上新落的雪蔌蔌地落了下来。
他这才看向秋素萍,眼里竟有着讥讽:“秋妹,你刻苦与我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知道那一个铃铛,会给人的命运带来多大的改变吗?”
秋素萍浑身一震。
“自那铃铛出江湖以来,没有一个人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们为祸武林,我们却要用十倍二十倍的生命去消灭他们。”他转向韩夜心,目光充满了仇恨:“你从前也参加过这些,今天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秋素萍惨白了脸。她知道郭放说的是事实。当年金铃铛甫现江湖,合力铲除那些恶人们的,就有秋素萍。
快二十年了。她虽然已经在花家过上了富贵的生活,但一刻也没有忘记勤加修炼武功。
因为她不知道哪一天,就需要用手中的剑,去保护身边的人。
“郭兄不过是怕夜心有了铃铛,被金铃乡的人勾去罢了。”秋素萍转而对花满楼说道:“七童,把铃铛给我。”
花满楼摘下锦囊,二童接过去,递给秋素萍。
秋素萍拿着锦囊,亲自走到郭放身前,从锦囊里倒出铃铛,放在手心:“郭兄,你拿去吧。没了铃铛,那孩子自然去不成金铃乡,他也自然就不是你需要铲除的人了。”
郭放盯着那铃铛,眼中忽然放出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渴求和恐惧的,难以形容的目光。
他朝那铃铛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