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已经没有人,可以说了吧。”花满楼已追上了那人,停住脚步道。
窄巷内十步之远,那个原本贼眉鼠目的男人转过身来。他望着花满楼,和花满楼身后的雪地,拍手笑道:“七公子果然厉害,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轻功已经如此高明,在下实在是佩服!”
花满楼身后的雪地上只有浅浅的足迹,不一会,就被大雪完全覆盖了。虽然还没有到踏雪无痕的境地,但是对一个孩子来说,已经是难以想象的高明!
那人一改之前卑琐的形象,直起了腰,舒展了手臂。竟是十分魁伟!他的神色也不再贼眉鼠眼,而是带着傲慢的笑容。
那种笑容,如果不是经历过极度的繁华,见识过天高海深,是绝不会有的。
他走了过来。他的前面、后面,雪地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
花满楼心下凛然,道:“阁下好功夫。”
那个人带着居高临下的笑意,在花满楼身前站定。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一块红色的布。
花满楼目光一紧。他认识那是陆小凤披风的布料。
那人把布料扔了过来。
风吹雪飞。雪从花满楼的身后斜斜飞来,但那块布料却丝毫不受风雪的影响,斜斜飞来,稳稳地落在花满楼手里。
花满楼拿过布料,仔细查看了一番。他的眉头皱得很紧。这的确是陆小凤的披风,无论颜色、新旧、触觉、味道……让花满楼皱眉的,是这块红布上,有一块暗红的血迹!
“陆小凤,他怎么样了?”花满楼问。
那人:“他受伤了。”
“只有这一块布,我不相信。”花满楼道。
那人有趣地看了看花满楼,点点头:“那小子的武功的确不错,我本不想伤他!”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掷向花满楼。
寒光一闪。
花满楼的手指一夹。
竟是一截断刃。
那人拍起掌来:“原来这一招七公子也会!只是陆小凤似乎更纯熟些。老实说,我实在不愿意相信一个成名高手的剑,竟会被一个小朋友给夹断!”
花满楼道:“这不是你的剑。”
那人道:“当然不是我的剑。”他笑起来:“若是我的剑,我的人已不会在这里!”
花满楼点点头:“你很骄傲。”
一个如此骄傲的人,定然忍受不了折于孩童之手。
那人道:“很多时候,若成了一个高手,就无法不骄傲。”他的脸上,得意的神色更多。
“何况,我可不用剑!”
花满楼忽然叹了口气。他像这样叹气的时候实在不多。
“我该庆幸这一剑并不是你刺出的。”
那人道:“为什么?”
“因为如果是你,陆小凤未必能接得住!”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
他道:“人人都说花七童如何聪明,我今天才算相信!不错,如果是我,绝不会让那小子夹住!”
花满楼又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所以,他还活着。”
那人认真地看了花满楼一眼,道:“你好像真的是他的朋友。”
花满楼点了点头。
“一个江湖浪子,有一个真心相待的朋友并不容易。”
花满楼没有说话。
“况且,他还很小。从来没有人知道那小子的来历、父母,武功师承,也是一概不知。”
那人打量着花满楼:“这样的人,本来很难有朋友!他们就像街上的乞丐,消失了,谁也知道,谁也不会在意,谁也不会去找。”
那人忽然狡黠一笑:“像他这样消失的人,岂不是很多?”
花满楼一直紧紧抿着唇。此时,他轻轻道:“你错了。”
“哦,哪里错了?”
花满楼道:“陆小凤绝不像你说的那样。”那个孤独、寂寞,消失了也不会被发现的人!
他抬头,直视那人的眼睛:“因为他是陆小凤!”
天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例子岂不是太多?但是花满楼相信,陆小凤绝不会是这其中的一个!
他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这个朋友。
那人怔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他实在有些羡慕孩子的单纯。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江湖,到底为什么叫江湖。
耳边的风雪声更盛。风声中夹杂着足踏屋顶的声音。那人知道不能再拖了。他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他本以为那一番浪子的话能打动花满楼,让他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去见见他那可怜的朋友。
可是没想到花满楼却是如此回答的。
他的心中敌意已起。无论陆小凤和花满楼,他实在没想到,只是个孩子,竟有这样的见识!
但此时他仍不会把这敌意表现出来。他道:“七公子,你要不要去见见你的朋友呢?因为我怕你去的晚了,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