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辜星自问,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她答应动用黑道力量,帮闵穗贤寻女,却没保证一定能找到;她暗示过邓雪,却不强求她一定要认祖归宗。
看着那个骤然紧绷的背影,夜辜星知道,她猜对了。
邓雪做事稳妥,这点夜辜星从不怀疑,就拿周岁宴来说,从着手策划、会场布置,到客房安排、迎来送往,夜辜星交到她手上的事情,从未出过差错。
可这样一个稳妥的人,却因为手滑,而摔了茶杯,不说“难以置信”,但好歹“出乎意料”。
就是这个小插曲,让夜辜星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当闵穗贤提及孩子是被扔在公厕里的杂物房时,夜辜星极其精准地捕捉到邓雪眼底的错愕和惊讶,但这并非夜辜星怀疑她的主要原因,或许,她只是认识真正的“温馨雅”,抑或这件事引起了她情感上的共鸣。
毕竟,邓雪无父无母,在社会福利院长大,对这种事情敏感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因而,这才有了之后,言语上的试探,可邓雪的表现,漏洞百出,让她不怀疑都难。
直到,她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衣服,清楚看见邓雪掌心那颗极为显眼的红痣后,迷雾拨开,真相渐明。
“夫人,还有事?”邓雪转身,面色平静。
对她现在反应,夜辜星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始终笑意盈然,指着面前开水壶,“人走茶凉,一并撤了吧。”
“……是。”
既然当事人无心,她又何必勉强?
本以为事情就此揭过,夜辜星不提,邓雪不认,维持现状就好,却不料第二天,闵穗贤再次上门。
不复人前的端庄优雅,亦不似昨日的沮丧哀戚,取而代之的是怒容满面,杀气腾腾。
“安夫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闵穗贤闯进客厅,冲口而出。
夜辜星叫来安瑾,让他领着两个孩子上楼,又理了理袖口,见闵穗贤忿忿不平、目露质问的模样,心下或多或少有所猜测。
“闵夫人,坐。”
犹疑一瞬,闵穗贤压下胸中怒意,上前两步,直接走到夜辜星面前,“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夜辜星拧眉,她不喜欢仰起头看人。
双眼微眯,骤然起身,“闵夫人指什么?”
闵穗贤唇角下拉,眼底尽是愤怒之色,一字一顿,“邓雪是我女儿。”
夜辜星眉头一挑。
“你果然知道!”
“是,我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明明知道,我多想找回这个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做?!看着我泪流满面,丑态百出,你是不是很得意?呵呵……亏我还腆着脸,上门求你,原来,不过是一场廉价的笑话!安、夫、人,你实在欺人太甚。”
如果一开始,夜辜星还想解释什么,那现在,她只剩冷笑。
“闵夫人,我理解你失去女儿的痛苦,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说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决不强求,还有,我只说一遍——这件事,我知道不假,但也只比你早了一步而已。”
闵穗贤如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目光怔愣。
“我不清楚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闵穗贤目光微闪,被夜辜星尽收眼底。
“我做过的事,不会否认;相反,没做过的事,也不会承认。”
闵穗贤眼神一厉,“我凭什么相信你?”
夜辜星嘲讽一笑,反诘:“我凭什么需要你相信?”
闵穗贤无言以对。
以夜辜星如今的身份,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来为难她,说好听一点,闵穗贤不在她关注范围内,说难听点,就是闵穗贤自作多情。
“可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不是我找上门,你准备就这样一直瞒下去,把我蒙在鼓里吗?”
她余生唯一的企盼,就是希望能找到女儿,共享天伦,无论如何,夜辜星的做法实在太过分。
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夜辜星目光微冷,“我们之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可邓雪却在替我办事,孰轻孰重,我还拎得清。”
“你的意思是……雪儿她不愿意……不!不会的!我是她母亲,亲生母亲,她不会不认我!”闵穗贤摇头,眼中隐有悲狂之色。
夜辜星唯有轻叹。
邓雪听见客厅的动静,匆匆赶来,辅一进门,待看清楚眼前景象,下意识转身,想了想,又停住脚步,泡了两杯花茶送进去。
她来得晚,又隔得远,根本没听清屋内两人在争执些什么。
将托盘放到矮几上,她端出一杯,放到夜辜星面前,“夫人,喝口茶。”
抬眸间,只见夜辜星一脸复杂地望着自己,邓雪纳闷儿,目露询问。
夜辜星却只是摆了摆手,显然不愿多谈。
邓雪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缥缈得仿若未闻。
压下心中疑惑,将另一杯茶送至闵穗贤面前,“闵夫人,请。”
“你……你叫我什么?”闵穗贤嘴唇哆嗦,眼含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