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的猜测,随着接下来几天鸣玉的表现越发证实了。
鸣玉每日都在旁边的书阁里翻阅着医药的古籍,又翻阅了远古的秘术,几乎是整日整宿地熬着。言欢伏在尧月床边的一方小榻上,每每醒来的时候都是瞧见夜明珠的朦胧的光线,那人伏案阅读的端正模样。
可是试过的法子却没有一个有效的。
“狐君的夫人体质特殊,是故,那些个对着别人有用的法子对狐君的夫人失去了效用。”
九天之上也派来了极为擅长医术的仙君下来。据说,这位仙君名头极大,曾经妙手回春,将当时在仙魔一战之中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天帝救了回来。
他仔细把了把尧月的脉搏,又施针,最后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一直候在床边的鸣玉一怔,嘶哑着嗓子发问,“特殊之处?”
他是觉着尧月的体质与常人有些不同之处,他于医术上只能说勉强知晓一些,比那些寻常的大夫要知晓的多一些,所以他只知道尧月的身体有问题,却说不出具体是何处,是哪一种问题。
长满了白胡子的仙君却又闭上了眼,掌中忽然生出了一根细如发丝的金色丝线,丝线就像是一条小蛇,在尧月瘦的皮包骨的手腕上绕了一圈,又刺入了尧月肌肤之中。
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黑甲侍卫,探身在鸣玉的耳边说了一句。
鸣玉的眉头皱起,却又立刻舒张开来,往门外去了。
他颀长的背影快速消失在了门外。
这些天来,言欢倒是头一次见着鸣玉突然间离开尧月的身边。
她不由得探身往院子里多看了两眼,走了一会神,转过身来的时候,居然瞧见那个白胡子老仙不知道何时坐到了尧月的身边,一只手正抚在尧月的肩上,似乎要将她从被子里扶起来。
“你在作甚!”
言欢怒了,九天上的所谓的仙们,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想要跳上前,狠狠地给这个不安好心的狗屁医仙刺上一剑,现在母亲虚弱到了极点,就像是在风中勉强支撑的小小灯火,时明时暗地亮着,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她却惊恐发现身子完全动不,眼见着那人已经将尧月抱在了怀里,她想要大叫,可是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言欢的一双眼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该死的鸣玉,平常总是寸步不离的鸣玉,怎么会突然就离开了!还这么放心!
那个白胡子老仙一把将尧月扛到了肩膀之上,没有选择跳窗离开,而是朝着里面一钻,竟然像是十分熟悉这个寝殿一样,往宫殿内室里面去了。
不能走,不允许走!
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越烧越旺,眼里都只剩下了尧月被那人扛在肩膀上,毫无生气的样子。
母亲现在这般虚弱, 如何经得起那样的颠簸?
眼前骤然间浮现出魔君阿浮死在自己面前的情景,还有那个从来只在梦里见过的父亲,言欢暴躁不安起来,血液里有什么在躁动着,心里头有一个念头在狂叫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所有人!
身体深处有什么在破土而出。
她的手极慢极为用力地拳起,这种决斗的感觉让她又陌生,又兴奋。
砰的一声,一团黑色的火焰从言欢的掌中炸开的同时,言欢睁开了一双眼,火焰一样的赤色眸子猛然间布满了整个眼眸,再看不到任何的眼白。
一得自由,她便立刻循着刚才扛走尧月的那个人的踪迹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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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外界不远处的粉色桃花长林中,停放着一辆宽大的马车。
身着大红色牡丹图纹宫装的初尘倚在眸光紧紧盯着粉色长林中的晏黎旁边,温柔地安慰道,“神君,无需着急。医仙一定会如愿将阿月带出来的。”
晏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金色的眸子却丝毫没有从前方的长林之中收回来。
初尘微微垂下眸子,暗地里将手中的丝帕绞了又绞,心里恨极,面上却又半点都不显露。
自己的这位夫君这些天寝食难安,上一次为着东海龙王求情的事情,被天帝打发着去解决镇魔钟,又去镇压临渊里那群躁动的妖怪。
劳累不说,那镇魔钟可是极为凶险的,那里面的妖怪不是临渊里的那群乌合之众,所以害得初尘为晏黎担心了许多,日夜悬心不说,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到生产的日期,就生下来了。
早产的孩子,本就是极为虚弱的,她自己也是懂些医术的,抱着自己的孩子看了,不禁有些失望,这个孩子的灵根很是一般,资质平平,竟是半点都没有遗传到花神晏黎的优秀。
身边的仙娥们见她闷闷不乐,便都安慰她,说孩子像母亲也是极好的。
她听了,也只是淡淡地应了。
像她有什么好?
她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用尽了心机,才得来的,不是靠着天生的灵根才有的。
千盼万盼生下来的孩子不过如此,而一心想要害死的尧月跟惩罚的东海龙王居然全部都没有事情。最可气的是,自己的夫君还要去救那个小贱人!
如今那个青丘帝君声名直上,如日中天,实力雄厚,就是连九天的王者天帝都要对这个走兽之王恭敬有礼,礼让三分,她又怎么能让晏黎冒着同时得罪天帝跟狐君的危险呢?
于是她就善解人意地说主动提出了要去救尧月,主动参与到晏黎的盘算当中来,这个医仙也是自己找来的。
她当然不是想要真心实意的解救被铁桶似的看守保护起来的尧月。
解救是一回事,可是尧月的身子撑不撑得住就是另外一回事。
就连圣雪莲花都救不了的人,还能有什么盼头?
抬起头,桃花林安静依旧,连一片花瓣都不曾落下来。
初尘缓缓地舒展了唇角,医仙迟迟不来,应该是已经在路上遵照着她的吩咐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