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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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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一时半会还是缓不过劲,之前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直僵住,竟然忘了敛去。

谢老夫人自始至终静静地听着,其间,没有任何提问,脸上神情毫无松动之色,甚至,那层层的皱纹的眼敛后,连眸光都不闪,不知是藏得太深,还是年岁大了变得秽暗不清。

饶是谢良媛向来冷静,临危不乱,亦慢慢慌乱起来,看向谢老夫人时,眼里带了哀恳,“祖母,媛儿让祖母失望了,如果媛儿一开始就把真相说出来,或许……。”她口气发虚地问,自己先摇起头来,仿佛在驳斥心里升起的可怕想法:今日过后,祖母和娘亲对她失望透顶!

谢老夫人没有被谢良媛的哀伤牵动,淡淡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帮夏凌惜,你是谢家的孩子,谢家的荣辱与你休戚相关。”

谢良媛神色微恸地垂下羽睫,低声道:“谢卿书、周玉苏、钟氏欠了夏凌惜一条命,谢家能有今日,与夏凌惜的身份和雕刻之艺分不开,就算打回原形,也算是谢家该还的!”

谢老夫人沉默良久,眼里的钝痛不再深藏,暗秽不明的眼后,隐隐闪着泪花,缓缓颔首,“是这个理,人世间,善恶总有个轮回,卿书这孩子……。可惜了。”

夏凌惜嫁进夏家,她的身份是夏知儒的孙女,进而与谢卿书在玉器行上合作,三年来,大展鸿图,玉器买卖,确实是谢家最赚钱的生意。

何况,赝玉之案,谢卿书也整整欺骗了夏凌惜三年。

谢家,不仅欠夏凌惜一条人命,还欠天下一个交待。

而这孙女,固然一个人算计不该,但如果她一天始把事情原委道出,只怕,出于人的私心,出于家族利益的考量,她会将此事按着内宅之事处理掉,她承认,她不会还给夏凌惜一个公道。

但天理迢迢,报应不爽,就算谢良媛没有这样做,谢家躲过今日一劫,又怎能在将来漫漫岁月中,不会被清算?

“祖母,请您饶恕媛儿一直……。”谢良媛眼圈泛红,她低着首,不敢去窥探祖母眼眸中所露出来脆弱,象是自语又似轻喃,“媛儿太坏了,太坏了……。”

这段时间,为了给周玉苏设陷,常常利用谢老夫人和刘氏的信任,卖娇卖傻,说些有针对性的话,纵然老人最后理解了,但难保心中就此埋下了一根刺。

可她现在不说,将来真相揭开,恐怕埋下的就不是刺,而是一把刀!

“您……可不可以,不要讨厌媛儿……。”缓缓抬首时,谢良媛眸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沉到底地死寂,好像死刑犯临刑在等秋后问斩一般,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六丫头,你模样儿象你母亲,可你这心智……。”谢老夫人伸出手,缓缓捧起她的脸,看着掌中的少女双眼眸亮如日月星辰,眸中智慧闪动,淡淡一笑,“许是象你的父亲。”

谢良媛何等聪慧,从谢老夫人的最后一词用了“心智”而非是用“性情”,倏地明白,老人对她的算计并不排斥。

下一刻,所以的背负都一释而空。

是的,谢老夫人从家宅恶斗里走出来的妇人,心底恐怕更欣赏的是有生存能力的女子,对以前的谢良媛,或许是疼入骨,但更多是对她未来的操心。

而现在,老夫人慢慢消化她的话后,剩余的就是惊喜。

“祖母……。”谢良媛谓叹出声,余音似乎是从她灵魂深处发出来,转瞬,眉眼一弯,马上娇嗔了起来,摇着谢老夫人上纲上线地撒起欢来,“我可不希望象父亲,我要象娘亲。”

谢老夫人抚了一下她的头,并非详细解释,心却道:这样也好,他日良媛的身世若藏不住,这孩子应有自保的能力,她这老骨头也能放心地去了。

刘氏悬吊在胸腔里的心,亦随着谢老夫人的笑而轻轻落下,一把将伏在谢老夫人怀中的女儿拉起,让她坐好后,拿了帕子,轻拭着她眼角的泪花,“傻丫头,以后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跟祖母和娘亲说,别一个人担着,你身体又不好,操那么多心干嘛?”

于她,可不在乎这些,她在意的是,她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孩子,不能就这样被自家的祖母所憎。

谢良媛破啼为笑,“娘亲,这一次,女儿不是全盘托出,还要和你们一起面对困难,一起让谢家走出泥潭么?”说着,拍拍桌面上的银票,眸中不无得意,“瞧,这可是两万万银子,女儿这辈子第一次口袋里揣这么多银子,从宫里回来时,好怕遇到劫匪,恨不得把它们全藏在肚子里呢。”

谢老夫人知道这孩子故意在逗趣,看着她顾盼之间,漆黑灵动的双眼那般朝气,忍不住伸手轻轻拧了一下,蔼声道:“六丫头,你跟祖母说说,这些银子你有什么计划?”

“自然是发挥它最大的作用,祖母,我有一个好计划……。”

谢良媛走出聚福阁时,天空湛蓝湛蓝,空气中透着一股淡淡的泥土芳香,深感心旷神怡,忍不住伸了伸懒腰。

当然,最关健的是,谢卿书不见了!

谢良媛带着青荷和青竹回到碧慧阁时,谢府后门,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在一个婆子的领路下,悄悄闪进了蔡氏所居的金玉阁。

蔡氏喜欢黄金,尤其钟意金镶玉,所以,举家迁到皇城时,她就给自已的苑落取了这个名字,并且,当初修缮时,她还贴了不少银子,在内外寝里增了些金镶玉的装饰。

可自从不久前,听到谢良媛提起阴玉的事,接着夏凌惜一而再、再而三因为玉镯而失控,她便对玉产生嗝应,所以,又掏了一大笔银子来,把内外寝修缮了一次,全换了镇邪的桃木。

蔡氏穿了一身居然的宽袍,正盘着腿坐在软榻上与女儿一起挑绣花的图样,见房里的丫鬟领了兄长进来,忙将一堆的描图往女儿怀中一塞,“去,自已回房慢慢挑,挑中了,娘再找绣娘给你做新裙。”

谢良敏喜滋滋地捧着描图下了软榻,还不忘给胖胖的中年男子行礼,“舅舅好。”

蔡福荣呵呵一笑,“去吧去吧。”

蔡氏又吩咐那丫鬟道:“你悄悄去风华苑,请周郡主过来一趟,就说,她托打探的事,有眉目了。”蔡氏心里暗暗窃喜,这份好处也拿得太容易了。

周玉苏和钟氏的案子,如今传遍了整个皇城,只要去茶楼稍坐片刻,就能一清二楚。

她不懂,为什么周以晴要白白给她赚了这些甜头,凭她自已郡主的身份,就算不宜抛头露面,只要住进西凌朝庭为她备的驿馆,稍一问官差,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么?

不过,蔡氏也懒得琢磨周以晴的心理,反正有便宜赚,不赚白不赚。

不到半盏茶时,丫鬟便领着周以晴进了外寝。

蔡福荣有模有样地给她请安后,因为此地不宜久留,免了寒喧,直截了当道:“郡主殿下,令妹如今和你养母被囚在城外的牢狱里,听说,过几天才会判下来,我问了个相熟的官差,说是这种情况,令妹多数会判骑木马游街,您养母和另一个姑娘或斩首或是流放,恐怕这一次,她们都在劫难逃,因为审案的是高大人,有银子也是打点不了。”

周以睛瞳孔凝缩剧动,尽管这结果已在她估计之内,但听了“骑木马游街”五字,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绞着柔肠寸寸千千结,结结痛断肠。

良久,待心情慢慢平复后,方淡淡开口:“蔡掌柜能不能烦你打点一下,让本郡主和妹妹见上一面。”

蔡福荣眉头深锁,凝了半响,摇首道:“这恐怕帮不上忙,郡主,您也知道,别的重案犯您要见,还能打点打点,可这事闹得太大了,恐怕谁也不敢拿高大人亲审的案子动手。”

“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蔡掌柜,您是西凌的商人,本郡主毕竟是初来乍道,还是希望能够仰仗您。”

蔡福荣不解,“郡主,恕在下直言,您为何不去找驿馆的官差商量,或许,他们可以给您指条路。”

周以晴是有苦诉不出,这一路下来,走走停停,途中,自然也曾下榻驿馆,她本以为,凭她执东越帝王的文碟,怎么说也会让驿馆的官差以礼相待,谁知道,这些人对她爱理不理,除了给她们按规格备好厢房和膳食外,其它之事,一问三不知,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后来,她慢慢琢磨出味道,原来,当年新帝兰天赐还是太子时,曾在东越失踪半年,被救回来时,奄奄一息,震惊整个西凌。

兰亭震怒,为此还关闭两国一切往来,包括民间商贸也全部停止。

后来,事隔多年,在两国边境商人的推动下,才慢慢恢复通商,两国的普通百姓的敌意也渐渐淡化,甚至,随着这两年商贸的频繁,变得友好。

但两国朝庭官员之间漠视却延席了下来。

现在,她来到天子脚下,虽然礼部官员依照礼制给她们一行人安排了驿馆,却不曾派官员出城接应,凭这点就可以看出,西凌官差对她的到来是抱着敷衍的态度。

而她带来的六个死卫,虽然个个武功高强,却不是打探消息的能手。

就如,你让一个渔民去杀猪,添乱不说,还有可能延误了时间。

蔡氏的兄长就不同,在西凌开了这么多年的金铺,怎么说也有自已的人脉,托他去办,不过是花些银子罢了。

周以晴莞尔一笑,她知道与这对兄妹,是不能说门面话,还是直接以利相诱,便道:“本郡主不信,重赏之下没有勇夫?蔡掌柜,您帮帮忙,本郡主就这么一个妹妹。”

蔡福荣一怔,刚要开口,蔡氏已然接了话,“既然大家有缘坐在这里,哥,您就不能不管。何况,郡主到底是女儿家,要打点这些也不方便,哥,您就多多费心。”

周以晴适时从怀里拿出银票,“蔡掌柜,你要打点人也是要银子,先付一部分酒水钱,以后,您还需要多少,尽管开口便是,银子能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蔡氏眼尖,一看竟是一千两银子,急忙递了个眼色给兄长。

蔡福荣知道,托关系找人打通狱卒,安排囚犯和家属见上一面,两百两银子足够解决,想不到这东越的郡主出手这么大方,当下不再犹豫,接了过去。

蔡福荣拿了银子,在丫鬟的领路下,到了苑子的后门,之前领她进来的婆子还守在那,蔡福荣便随手打赏了她一两银子,喜得婆子连连谢恩。

出了谢府的后门,蔡福荣嘴里的小调就得意地哼上了,可没想到,刚走几步,身后便被一个人猛踹了一脚,他身体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啃食。

刚要破口大骂,也不知什么东西“砸”了下,只听“咯嚓”一声,瞬时,右腿腿骨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豆大一汗霎时从脸上分泌出来。

一个黑衣蒙面人,右腿膝盖同时抵上了他的胸膛,冷哼道:“敢叫,小爷把你舌头拨出来。”

蔡福荣只道是遇到打劫,忍痛想求饶,那人冷声道:“听着,周玉苏的事你敢插手,小爷逮你一次打断你骨头一次,记住了?”

蔡福荣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点头。

黑衣人身体一跃,跳到了围墙之上,接着几个掠身,就消失在后巷中。

南宫茉刚想解下脸上的蒙巾,突然有一种被蛇盯上的感觉,蓦然转身,只见,连城公子一席紫色锦袍,如天神般降临,稳稳落在一株树叉上,阵风吹过,衣袂飘然,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道不尽的英俊潇洒,眼中含笑,“郡主,不妄本公子跟踪了你几天,谢良媛就是夏凌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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