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出现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对郡主的欢迎词,也没有对麦麦的慰问。就那样,淡淡的坐在位上,安静的用着膳。
众宿被这诡异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两句话暖暖场,又怕说错了惹得主子不高兴。再看麦麦,更是低头不语,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怎样化解眼前的尴尬。
“呵呵,星宿大人,早就听闻你的威名,今日能见到,真是盈盈的福气啊。”柳盈盈娇笑着举起酒杯,“盈盈敬你一杯!”
“啪!”筷子不轻不重的扣在桌上,麦麦慢慢站起身,“诸位慢用。”绷着脸,扭身走向门外。
深邃的瞳眸一沉,不由分说的站起身,追着那抹飘然的白出了宴厅。
“主子!好样的!”亢宿忍不住的叫了一声好,其余人也都欣慰的挂满了笑。
柳盈盈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神情,说不尽的哀伤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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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臂一伸,拽住了她的胳膊,“听我说。”声音有丝急切。
“说什么?说您星宿大人喜爱乔装,探人隐私?”麦麦看着他的手,昂起头冷声说,“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跟你有关的事,也不想看到你,星宿大人,我可以离开吗?”
“其实我是……”
“星宿大人!”身后,柳盈盈也追了出来。亲热的上前扯出他抓着麦麦的手臂,“盈盈刚才敬的酒,你还没有喝呢?不会是想临阵逃脱吧?呵呵,这可不像是星宿大人该做的事哦!”
麦麦瞥了两人一眼,不发一语的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望着她愤慨的身影,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让他拧紧了眉。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一样,最后,会隐隐泛着疼。
“盈盈,你都知道了吧。”不必回头,他都能感觉到她的默认。
“狁……”深情的唤了一声,眼圈开始发红。再次看到他,能眼他说话的喜悦,混淆了她的意识。
“你来这里只为了确认这件事?”他的淡漠依旧,却多了份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为了让自己不再伤心,不再落泪,马不停蹄的来此确认一个人是否还在人世,不值得吗?”随着她的话音刚落,眼泪已止不住的落下。
万俟狁没再应声,只是继续凝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不管是心底还是头脑,都被星宿搅得团团乱。脚下毫无目的走着,直转到堡内的一处庭院里,这里只有两个侍卫把守着,看到麦麦后,都恭敬的叫一声“女主子。”
好奇的朝里张望了一下,只瞧见院中一座石屋,周围是四季常青的松树。百无聊赖的转过身子……倏地,她怔在原地。不敢相信的再扭回头,透过石屋一侧墙壁上,敞开的小窗口中,她竟然看到了一片熟悉的纯白……
这里怎么会有铃兰,到底是谁种的?
不再多想,麦麦赶紧往里走去。却被侍卫拦了下,“女主子,不好意思。主子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许接近这里。”
如此说来,这些铃兰都是星宿的了。
记忆中,如此喜爱这些花的人,只有他!
星宿对她的一切仿佛都了如指掌,熟悉她的住所,熟悉她的喜好,更是不惜调动军队,只为她能嫁他。
而她对他,更是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只要他一靠近,她就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
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渐渐破土而出……
不,不会,他明明就已经死了。她还亲眼看到了他的尸首!如果他就是星宿,他没有理由不认自己的。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麦麦自嘲的笑了笑。不愿再想下去的转身离开。
可柳盈盈的话,又响在耳畔,“你……知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谁?”
结合她莫名其妙的出现,这一切,又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不不不,他不会看到自己也不相认的!
再一次甩开这个不可能出现的结果,麦麦加快了脚步,最后,竟慢慢奔跑起来。不是跑回房间,而是跑向了马房。
牵出雪雁,抓住马鞍,翻身跨上。
“驾!”
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烦意乱,雪雁前蹄腾空,嘶鸣一声,冲出了堡宇。
他是,他不是,他死了,他没死,万俟狁,星宿……
一团乱麻,堵塞了她的心。理不清头绪,找不到出口。喘不上气,发不出声。
“启颤诸位大人,女主子骑着雪雁出了涿浪堡。”门口侍卫看到麦麦冲出去后,赶紧来到前厅禀告。
“小姐一个人会有危险的!”阿商做势就要起身,谁知,刚走进大门的万俟狁听到后,如一道闪电般,追了出去。众人也只觉眼前一晃,下一秒钟已没了他的踪影。
这些在场的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尽管如此,却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这种可怕的境界,也只有他们的主子能达到。
柳盈盈扶着门外石柱,痴痴的望着他跨上马的背影。纤手,渐渐收紧,泛白……
清眸瞬间便被焦虑侵占,眉间也出现了褶印,双唇紧抿,漠然的脸庞满是忧色。
草原如此之大,其中潜伏的危险也是防不胜防。她要是出现一点意外……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伤,他的心都会疼。
他好恨自己的谨慎,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
他太在乎她了,在乎到自己都会害怕的地步,他怕她受到一点委曲,怕她因为迁就他而勉强自己,怕她不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草原,怕她……
怕她不再爱自己。
渐渐的,远处那一点白,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难抑心中狂喜,他俯下身子,手中的缰绳越抓越紧,催促着跨下的马儿拼尽全力。可雪雁毕竟号称草原的第一神驹,其它的马根本就追不上。
眼见雪雁的速度太快,她的身子已经开始摇晃不稳,顾不得其它,他略一提气,人已从马背上跃起,如展翅雄鹰般朝她掠去。
前方骤然惊现一道沟渠,雪雁四肢伸展,自它的上方跨了过去。可它身上的麦麦却没那么好运,朝前的冲力将失去平衡感的她,甩出了马背。
“啊!”惊呼一声后,她惊恐的闭上了双眼。空白的脑海中,只晃过一个人的身影,他正噙着浅笑,用着空灵如风的嗓音轻唤她“麦麦”。
悬空的身子,瞬间便被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几个翻转后,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怎样?有没有受伤?”万俟狁透着焦急的瞳眸,紧紧的注视着她的全身。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面容,竟慢慢与他重叠在了一起。
伸出手,覆上了他的双眼,梦呓一般,“这里,跟他很像。”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出现的波动。她常常会为此而暗自窃喜。
“麦麦……”不忍再见她为自己失魂落魄,他轻轻的拥住她,“我没有死,没有。”
一颗心,越跳越快,让她来不及思索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越拥越紧,紧到似乎想将她融入自己的体内。多少个日夜,他渴望着可以再次揽她入怀。现在,怀里的真实竟令他有些无措。他怕这得来不易的一刻,只是空中楼阁。
“麦麦,”
他叫她麦麦,只有他才会叫她麦麦,他没死,他没有死!
泪水,堆积着,翻滚着,叫嚣着,奔腾着,一股脑的压向她,来得凶来得猛,让她措手不及。
啜泣着,缓缓抬起头,颤抖着双手探向他的脸颊……
一张白皙而俊美非凡的面庞出现时,她倒吸了一口气,不敢相信的捂住嘴巴。呆楞片刻后,竟是嚎啕大哭。
“你没有死,你没有死,你没有丢下我,你没有……”双手揪紧他的衣襟,哭得难以自持,“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说走就走,根本就不给我向你说出心底话的机会……听说你死了,我也好想跟你一起,我……就剩我一个人,你们都丢下了我……我,我没有希望了,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
“不要说了!”再次抱紧她,手掌抵住她的后脑,将她的泪颜掩在自己的怀里,“对不起,我想让你解脱,不想让你恨得那么痛苦,所以……”所以,他便用了诈死,既能替她做个了断,又能切断与启萨朝的一切。
“混蛋!混蛋!”麦麦突然愤怒的捶打着他,打在他消瘦的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生不如死!你却躲在暗处,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为了一个还健在的人,痛苦着,懊恼着,你怎么忍心?!”倏地一把推开他,低吼着,“你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谁是杀害清儿的真正凶手,知道我对你的感情,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我?我已经来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跟我相认?还要扮成另一个人来接近我?戏弄我很有趣吗?”
他近在咫尺,却不告诉自己,是怕她妨碍了他的大计?还是怕她走漏了风声?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知道?那为什么柳盈盈会知道?
“麦麦……”她的痛,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没有想到,自己的谨慎和小心,竟会给她带来这么重的伤害。
“万俟狁,你可恶!”在这两个震撼性的消息的刺激下,麦麦就像个失去理智的孩子,冲着万俟狁吼出了自己所有的委曲,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掩饰她的胆怯。她怕,怕这一切又是另一个谎言。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不想再看到你,永远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