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知道顾清远醒了过来,变傻也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可是阿欢还是很想见他一面。
她想亲口问问他,那一句“陆欢歌是不是死在我们府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坐在顾府的沧澜亭内,看着附近湖底的游鱼,细细思索:顾清远之所以会问出这样的一句话,应该有两种情况:一,他也重生了;二,他或许是梦到了些什么。这两种情况,无论哪种对于她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毕竟自己已经下定决心远离他了。
她望着清可见底的湖水,望着水中的游鱼细石,周围空气中有暗香流动,那样的景色十分静谧,让她整个人情不自禁地就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眼前闪过一幕幕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蹙眉的、轻笑的、眼波温柔的……
曾经相伴相护,说着初心不负。可是现实何其残酷,让她不得不感叹人心的可怕。
她想到这里,忽然心中猛地一惊:既然已经决定要远离顾清远,那现在自己就不应该去想他!她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记忆尽数抛去。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记起来了过往的事情,她都不会再去爱、也不会再同他有任何联系了。今后自己还是那个身份尊贵、气质清傲的卫国公府大小姐,同顾府毫无瓜葛。
她下定了决心,起身待走,却冷不丁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她猛地一愣。
顾清远应该是刚从房内出来,身着一身简单的玉色素面丝光直裰,乌发松松地束在脑后,看起来格外憔悴。顾迟在身边扶着他,他静静地看着阿欢,眸若点漆、深不见底。
阿欢心中一慌,瞬间产生了逃开这里的想法,可是还没等她动作,顾迟就搀着顾清远走进了亭子。
阿欢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心中大呼着“快点离开”,可是脚下却好像生根发芽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看着顾清远慢慢地走到自己的面前,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睛。他示意顾迟退下后,然后望着阿欢,一字一句地问:“我们……是不是曾经成过亲?”
“没有!”阿欢下意识地否认了。顾清远看着她微微躲闪的目光,心中了然,也不戳破她,只是自顾自道:“你第一次见我,是在赏花宴上,你一看到我就跑开了;第二次见我,是在卫国公府的湖边,也是一看到我,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迅速离开。你我之前未曾相识,却为何有这样的反应?我左思右想,觉得只有一种可能——”
顾清远素来心思缜密,阿欢心中砰砰直跳:莫非他真的猜出了什么?
“——就是你也做过有关我的梦。梦中我们之间或许有些争执,总归是发生了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你见到我才这个反应。”
原来是这样!阿欢松了一口气,对顾清远道:“确实如此。我之前的确不够稳重,把子虚乌有的事情当真,给顾公子带来了困扰,很是抱歉。”她朝顾清远敛衽万福,“阿欢在这里向顾公子道歉,再谢过顾公子救命之恩。我同母亲在顾府叨扰许久,是时候离开了。”
说罢转身离开。
顾清远看着她的背景渐渐远去,心中不停思忖:她方才明显放松下来的模样是怎么回事?想来自己所猜有误,此事肯定另有隐情!他心思细腻,看破了也不说破,只是目光沉沉,吩咐凑过来的顾迟:“去查一查,陆欢歌在前一阵子都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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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丹桂飘香。三年一度的秋闱举行在即。顾清远这一阵子因为各种事情耽误了不少,于是最近愈发刻苦,日日悬梁刺股、废寝忘食。
这一点让经常来寻他玩耍的宋衍很是不满,他某日又来朗月居,看到顾清远仍在捧书苦读,不由得大为无奈:“何苦这么拼?你现在年纪尚轻便有如此积淀,还有家学渊源,桂榜定当榜上有名。”
顾清远神色淡淡,头也不抬:“你说得倒轻松。我祖父当年三元及第,我爹也曾高中状元,顾家的百年盛名,如果败在我的手里,我如何有颜面去见祖宗?更何况我这个年纪参加秋闱的秀才,也大有人在,如何能掉以轻心?”
他说到“百年盛名”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前不久做过的哪一个离奇的梦。梦中母亲反复提到顾家百年清名,可是自己确是一脸厌恶的模样,这是为何?难不成也是同陆欢歌有关系么?
他是一个谨慎克制之人,不过刚刚想到陆欢歌,就立刻自我反省:不日便要下场乡试,这种关头居然还在都想西想,真是不该。可是正当他准备静心凝神继续读书的时候,却发现宋衍还是赖着不走。
顾清远知道自己如果不把他打发走,今日就别想看书了,于是不得不放下书卷,好整以暇地望着宋衍。
宋衍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大红丝绣香囊,递给顾清远:“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