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愿,商场上的事很复杂,你看到听到的也都不一定是事实,有些事哪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你不是从商的人,我说了你也不能理解,身在那个位置上,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有些面子,多少也得要卖,有些马P,也免不了要拍。”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依然是一丝不苟的庄严。
她用纤细无力的手臂抱住自己轻微抖动的肩,因为不知怎么回答,所以不说话。
“我已经托人和这边打了招呼,会让他们送你去医院,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放心,你的档案上什么事都不会有,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她冷冷地笑笑,完全像个陌生人,手紧紧握着,嘴里还嗫嚅着小声骂着:“你们不是人,你们都不是人……”但翻来覆去的就是这几个字。
乔正枫心里大痛,她瘦得人都要脱型了,脸色微黄,消瘦的脸上颧骨凸起,不过却更显得那双眼又大又明亮,伸手扶着她的肩连声轻轻说:“好好,我们不是人,我们都是禽 兽,只要你不再犯倔犯傻,好好地过回正常的生活,我是什么都无所谓的。”
说着难忍心里的怜惜和悸动,想伸手抹掉她的一串泪珠,她满是厌恶地别开脸,他的指尖于她耳侧划过。
他眼底酸涩,从来没有想过许愿会活成今天这个样子,他才几天没有看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敞开的外衣下面打着的绷带印子他看得很清楚,还有她脸上的擦伤跟下巴上的乌青。
乔正枫捏紧了拳头,声音比方才严厉了许多,“是那些警察干的?”
许愿看着眼前仍旧光鲜的乔正枫,心底却是无比地累,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没人打我,是我发了疯要跳车,才摔伤的。”
事实如此,她不会借此去中伤别人来出气。
她语声哽咽,静止了数秒才又开口,“听莫剑说是你让他出手救我的,虽然一码归一码,这个我也不会对你有分毫的感激,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那畜生差点侮辱,但你怎么知道我会被人欺负,莫剑又怎么会在不早不晚那么恰当的时候出现,这些我想不明白,也许一开始就是你们一起给我设下的圈套,对我去北京告你的报复,吃了这个亏我也认了,也彻底明白民是斗不过官与权的,我发誓以后再不会和你们沾上半点关系,也请你别在给我下套子了行吗?”
他僵着手哑着嗓子说:“你能不能知点好歹,不把全部的屎盆子都扣我头上?”
他徒劳地低声辩白:“是莫剑发现你被康健骗后给我打的电话,他本来是不想惹事的,是我逼他出手,你也知道我们的父辈身份在帝都都是很敏感的,这种事谁愿意出头去得罪对方,但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没办法做到眼不见为净,愿愿,除了向你隐瞒了我的身份外,我没做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再信我一次?”
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那就是说,如果那天换了另一个女孩,你就可以看着她被那个禽 兽强 暴了?你想说明什么?说明你其实同样也是一个事不关已的冷血天使?”
他眨眨有点湿润的眼睛,极力扯出个笑容,对她也是对自己说:“所以你已经认定了我是和康健那类一样的坏人,并且我做什么都再不会改变,是吗?”
“别的人我不管,但我爸临死的时候还在瞪着眼睛看着我,死不瞑目,他不会因为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而复活。”她俯下身子,双手深深埋入乌黑柔顺的发丝里。
乔正枫无力的垂下双眸,发生那件事后,他也预料到了她会焦虑不堪,想尽办法为父讨公道,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的不理智和决然,只为把他送进监狱,她竟然狠得下心……是怎样的恨,能让她丧失理智,放下所有的原则和尊严?
乔正枫看着态度近乎冰冷的许愿,捏紧了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却连声音都像不是自己的了,“好,你一定要这么看我我也不想多做解释,清者自清,只是许愿,你在为你父亲报不平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心疼下你自己?”
乔正枫低吼出这句话,然后整个人就脸色发白,捂住自己的小腹,疼得弯下腰来,腰背佝偻着,整个人半天没动,再说不出一句话来,许愿动了动,想要过去,但到底还是没有靠近,“你怎么了,如果身体不好,就去医生那里检查看看。”
许愿开口劝了一下,乔正枫闪了闪眼角,声音有点暗哑,“是不是我只有病了,快死了,你才肯和我好好的说上两句话?”
他自问对许愿真心诚意,就算当初一开始的接近的确动机不纯,但是后来那完全是真心投入的去爱她,没想到人家头来竟将他和康健划为同类人,别说泥人都有几分脾气的,更何况是乔正枫这样的贵公子?商场之上多少会受点委屈,那倒是没事,但是此刻许愿的举止端倪,已经让乔正枫觉得怒火攻心了。
他从不否认心计是个坏东西,但是他更崇尚正大光明,不过胃痛倒是真的,能不痛吗?意外事件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他哪天能吃过一餐好饭,睡过一次好觉了。
“愿愿,你该知道乔家背后代表的权势,做事情要量力而行,别再一根筋的犯傻,在这个社会的大染缸里,你还嫩着呢,别被人利用了还当人家是你的救世祖,知道你肯定还想告我,知道去哪儿告不?信访办?反贪局?中X海?没用的,你若真还想告,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你是告不倒我的,我一不诈骗二不贩毒,强拆圣女巷手续合法并没有任何违法行为,至于你父亲的死,完全是他为了恐吓公务人员而导致的意外,责任认定书也早就发到你们手上了,你父亲负全责,开发商也尽了最后的人道主义,你还打算给我安个什么罪名?没有是不是,所以我奉劝你,别再做这种白费功夫的事。”
乔正枫说完这话,就一脸冷凝地定着面前的许愿,她早就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儿一般缩在门边,苍白的脸上除了一种叫人疼惜的坚强之外,但乔正枫更看到了一抹绝望的气息。
她瞪着他表情平静的脸,澎湃的恨意涌上心口,恨不能把他剁个稀烂,脸上尽管还是苍白的,但嘴角却笑着,透着一股轻柔优雅的味道,但却带着浓浓冷意,“你欠我的好还,但是我爸的命呢?你打算怎么还?以为让我家的银行账户上头多几个零这事就算完了?钱就可以弥补一切吗?我告诉你乔大总裁,做梦!再多的钱也赖不掉你们强拆逼死人命的违法行径,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就等着瞧吧。”
乔正枫叹了口气,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女人的倔脾气了,她要真肯这么听他的话那才有鬼了,她一定要告,那就让她去,她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而他顶多损失一点名誉,他再叹了口气,只是想要正经的谈一场恋爱怎么就这么麻烦呢?
“你要让你爸死了还要被不停折腾让你妈日日活在恐惧中的话,就去告吧。”乔正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愿已经将墙边的拐杖冲他狠狠地砸过去,额角当时就出了血,许愿扔了那个拐杖之后,就冷眼看他,直到乔正枫动了动,血水顺着眼角染进眼眶,视线有点模糊,她别开头去看窗外的黄昏,派出所对面是家酒店,应是有人结婚,门口开始披红挂彩,就像,他脸上的那条血线。
有警察冲过来,乔正枫摆了摆手。
清冷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两个在无边无际的痛苦里挣扎的人……
乔正枫凝视着手指上沾上的血印,之后扫过缩在墙角的许愿,停滞住,紧接着他大步上前,也蹲在她身前,突然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惊得一缩,半张着嘴,像只即将被猎人收拾的小鹿般惊慌又不知所措,但她不想哭,更不想在他面前求饶。
在她记忆中,乔正枫永远是温润儒雅,带着气度不凡的微笑,今天才知道,原来就连想杀人的时候他都是一样的。
“唇色太白会不好看的。”乔正枫声音带着点笑意,许愿是没见过他发怒的样子,但烨磊们肯定都懂,一般他用这种声音说话的时候,就代表他已经被激怒。
说完,他就将指上还未凝固的鲜血顺着她的唇形,像涂唇彩一样,轻轻抹了上去。
她拼命的摆头,墙上有一个塑料挂勾,头发好像被挂住了,随着她的力度,被生生地撕下了一大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