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她则没管。她只是不想弄得太鲜亮让他觉得刺眼而已,但让孩子们也换了,可真就有点守孝地感觉了,那就过头了。
她只把阿杳叫过来说:“太后病了,你父皇心里难受。一会儿他若过来,你别提这事,只乖乖的听话,和娘一起照顾他、哄他开心好不好?”
“好……”阿杳声音甜甜地答应了,又拉着锦书要锦书一起帮她,锦书自然也答应。
雪梨拍拍两个小姑娘的头夸了声“好乖”,这才往小厨房去。
备点什么好呢……
自认在这方面还算有点本事、也知道怎么让他开心的她,这回还真犯难了,一路上都没想出任何思路。等找到苏子娴,她便跟苏子娴打商量,苏子娴给了她一副下巴脱臼的样子。
苏子娴拽着她小声说:“你开玩笑呐?太后疯了,陛下为这个痛苦——不管他们之前关系怎么样,这会儿的痛苦肯定都是大痛苦啊!想拿吃的哄他开心?雪梨你当他是三岁小孩?”
雪梨赶紧捂她的嘴,既无奈又焦灼:“我也没办法!可是御前传话来了,我能不管吗?他若为这个难受好一阵子,总不能由着他天天不吃不喝吧?他是我夫君!”
“他是太上老君也没用啊!”苏子娴认真而讶异,“我跟你说,拿吃的哄人开心也就是小事管用——当娘的不行了,你去跟儿子说‘来你吃口好的高兴高兴’,你这不是帮忙,你这是作死!”
苏子娴话说得抬杠,心里还真有点担心雪梨在这事上马失前蹄。这事实在太大了,虽则皇帝和太后不睦已久是真的,但皇帝也到底是太后的亲儿子,这会儿不管他心里是复杂多还是难过多,这事都得小心加小心。
——拿吃的哄他或者哄他吃东西?苏子娴细想之下真怕这事落在陛下眼里会变成雪梨不懂轻重甚至没心没肺!人在悲痛中又容易乱发脾气,他兴许发完火缓过劲明白过来还会返回来哄雪梨,可对雪梨来说这种事还是会伤心啊!而且她还怀着孕呢!
苏子娴就想把这事挡下来。她觉得皇帝饿一饿没什么大不了的,宫里那么多人准不能让皇帝饿死,对吧?但雪梨就不一样了!雪梨的荣辱全在他身上拴着,她不想让她冒这个险。
苏子娴就耐着性子跟她掰开了揉碎了说,十分认真地跟她分析个中轻重,劝到最后……
雪梨忽地眼中一亮,撸着袖子就进厨房了:“我知道做什么了!”
苏子娴:“……”所以你刚才都在琢磨要做什么对吧?根本没听我说对吧!还能不能当朋友了!
厨房里,雪梨叫来典记女官魏兮问她:“咱现下有多少种鲜辣椒?”
魏兮翻了翻册子:“十二种。”
雪梨又问她:“哪个最辣?”
魏兮:“……”
并没有这么比过。她们倒是知道哪种“不太辣”哪种“比较辣”哪种“特别辣”,但要把这十二种排个序评个“最”,魏兮一下就卡壳了。
没尝过啊……
就只好把宫女们都叫来,将大家公认的四种“特别辣”的搬进屋,现尝。
可其实也很难尝准。连着尝吧,尝一种舌头就辣得发麻了,后面就不准了;分着尝呢,尝第二种的时候对第一种的感觉就会模糊,也不太能品得对。
末了,雪梨不得不神色戚戚地亲自上阵,用上了自己怀孕之后的一项特质——味觉不太灵。
怀孕酸甜苦辣她都还能尝出来,就是都会感觉轻很多。上回就是这样,这次又是如此,每次她风轻云淡加辣椒加醋的时候,都能把周围的人吓得直捂鼻子。
这次算用在正地方上了。雪梨把四个全嚼一遍,既没抽冷气也没流眼泪,一排在第三样的那个小青辣椒:“这个最辣!”
周围一圈还在眼泪鼻涕齐流的宫女:你早干什么去了……
定了这个,她就正式开始备膳了。说实在的她自己心里也发怵,这法子是能管用还是会把谢昭惹毛了跟她翻脸她自己心里也没谱。又咬着牙决定试上一试,毕竟,事情出在她怀孕的时候,他就算不高兴,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得怒火消三分,孩子能救她一回;可他就不同了,她不开解他这会儿就没人敢开解他,憋久了就算不病也会把身子弄虚。可他还有那么多政务不能放下,这哪行!
雪梨思量着,先撑了二两小青辣椒出来,包在白练里挤出汁水,然后看看碗里的汁,太少。
于是又加四两,挤完后撇撇嘴,还太少。
就这么又加了三回,最后一共挤了二十两小青辣椒的汁,呈汁的碗都换成小盆了,才舒了口气。
苏子娴脸色惨白地拽她:“雪梨你……”
你要干什么啊!十六两是一斤,二十两这是足足一斤多的辣椒啊!你这是不打算哄他了打算直接辣死他啊!
他是不是你夫君了啊?!
雪梨一脸镇定,把颜色干净的辣椒汁往砂锅里一倒,盖上盖子等着。
待得煮沸时她再一揭盖子,正在旁边记录食材取用的魏兮扔下册子就跑了——这不是人能承受的辣!
然后雪梨往辣椒水里下了二两面,其间稍微加了那么一小酒盅的清水。面煮熟后又往里放了两片莴苣叶、四片油菜叶、一小撮胡萝卜丁、一小撮香菇丁。
待得这四样东西也熟了,闻起来的味道就显然没那么冲了。主要是香菇丁的味道漫了出来,将那股刺人的辣味遮掉不少——当然,遮掉的多半只是闻起来的味道。
又磕了个鸽子蛋,但没有直接在这锅里滚熟,而是先拿清水煮成荷包蛋再放进去,稍微浸了浸,就连面带蛋一起盛到瓷碗里。雪梨呼了口气,又让人去取别的配料。
“要猪软骨和蜜汁叉烧。猪软骨要卤透的,切好上过来。叉烧切薄片,挑颜色鲜亮好看的来,三五片就行。”
她说完,苏子娴当即亲自去挑去了。很快就给她端了回来,雪梨将这两样东西摆在面上,摆得还挺好看诱人,然后掸掸手:“行了。”
谢昭强忍着一下午才可算没跟不相干的人发半点火。若搁在从前他是不会这么忍的,但现在他心底总有个意识悬着,想着要为没出世的孩子积德,若不然雪梨生产的时候有点什么岔子……
他怕孩子没了,更怕她一起没了。
但强忍着情绪无处宣泄到底是不舒服的,陈冀江小心地劝他去含冰馆的时候,他沉默了会儿便去了。
他也想让自己心情好点。
迈过院门,第一个跑过来的是鱼香,照例慵懒地跟他蹭蹭。然后阿杳和锦书手拉着手也跑到面前,阿杳抬着头问他:“父皇,您来啦!”
哟,她记住怎么用敬语了。谢昭知道两个傅母近来正教她这个,但阿杳总有点记不住——毕竟从前没这个意识。
谢昭弯腰把她抱起来,微笑:“嗯,来了。你娘呢?”
阿杳小手指着屋里:“娘给父皇做了吃的,在等父皇。”
亲自下厨?
他轻轻一喟,知道雪梨准是听说他心情不佳的事了。
抱着阿杳进了屋,他便看到雪梨托腮坐在案边,面前放着一大海碗的面条。面条里的东西挺丰富,远远看去便五颜六色的,而且肉菜皆有,挺惹人食欲。
但谢昭的食欲也并没有太提起来就是了。他心下有些愧疚,觉得让她怀着孕还要为他操心实在不好。既然她亲手做了面,他再没胃口也要努力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