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陈五面前的老头名叫苏福全,人称苏老头,儿女也在沈家当差,他和老伴一直住在后街。六年前,是他发现陈五,救了他一命,也是他介绍了陈五在外院扫地,让他能够勉强度日。
马管事过滤与陈五有接触的人,相比其他人,苏福全与他往来最为频密。云居雁得信之后,命张泰把苏老头的底细清查了一遍。确认他不可能与幕后之人有关,这才命他入府回话。
云居雁和沈君昊虽然怀疑是幕后之人“造就”了陈五对吕氏的恨,但仓促之下,他们根本找不到证据。为了能尽快撬开陈五的嘴,云居雁唯有威胁苏福全,命他在陈五面前承认,是他刻意误导陈五,令他相信是吕氏的兄弟杀死了他的父母。
对云居雁和沈君昊而言,此招非常危险,毕竟他们不知道陈五父母之死的来龙去脉,再加上吕氏发现陈五的身份后,明显心虚了。眼下,若是陈五对苏福全的话起了疑心,那么他们再不可能从陈五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可不这么做又能如何?他们相信,陈五杀了吕氏一定在幕后之人的计划之外,毕竟正常情况下,陈五不可能有动手的机会。幕后之人得知此事,必定会马上做出应对。他们必须与他比速度,才有可能先他一步,稍稍占得先机。
幸好,当陈五听到苏福全说,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吕氏的兄弟杀了陈五的父母,他只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这才故意那么说的,陈五的表情瞬间变了,连连质问苏老头,到底是谁让他这么说的。
苏老头怯怯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云居雁。今天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她。他从没想到,如此美若天仙的女人,居然能平静地说出那么狠绝的话。他歉意地看看陈五,按照云居雁的要求。含糊其辞地说,收买他的人陈五也认识,因为他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和那人很亲热地私下说话。
陈五一听这话,连连摇头。直道不可能。他想问清楚细节,张泰已经押着苏福全走了出去。沈君昊对着陈五说:“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父母不过是府中的下人,四婶娘要杀他们,一句话就够了,何苦让自己的兄弟沾上杀人的罪名?”
听到这,陈五笑起来。大声说:“原来你们在骗我,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沈君昊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能假作镇定,不屑地说:“你不过是将死之人,我们犯得着骗你吗?”见陈五依旧满脸怀疑,他稍一停顿,决定赌一赌。胸有成竹地说:“在你看来,四婶娘花银子安葬你的父母是掩盖丑事,可你怎么知道银子是四婶娘出的?苏老头对你照顾有加。他都骗了你六年多,别人就一定在说实话?”
“不,是她承认的,是她亲口承认的。”陈五不愿相信自己被利用了。
云居雁知道,他们所知内情有限,再说下去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遂抬头对沈君昊说:“相公,你何必与他浪费口水。等他到了地下,见到他的父母,自然知道真相是什么。”
沈君昊明白她的意思。叹了一句:“好人果然是做不得的。我念在他替我们解决了一个麻烦,才会让你带苏老头过来见他。看来的确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会儿,恐怕有人正暗自嘲笑他认贼作父。”说罢,扶着云居雁走出了房间。
门外,张泰正等着他们。沈君昊命他悄悄在门外守着,若是陈五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他。
云居雁一边思量着苏福全对自己说过的话,一边想着陈五的表现。待四周只剩下她和沈君昊,她悄声说:“看起来苏福全确实认定是四婶娘的兄弟杀死了陈五的父母。若是整桩事情是有人刻意为之,唯一可能存在疑点的地方应该在四婶娘的兄弟那边。”
“我想陈五一定也是查过四婶娘的兄弟的,所以才会这么笃定。”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握住了云居雁的手,接着又道:“我这就命人借着报丧的名义,去吕家问一问详情,或许能有什么线索。又或者,幕后之人知道陈五被擒,可能会担心当年的事被揭出来,也会去吕家善后。”
“其实……”云居雁显得有些为难,解释道:“你不要怪我多事,我不知道我们会在陈五这里耽搁多久,生怕误了时机,所以知道了事情与四婶娘的兄弟有关,就已经派张铁槐去吕家了……那个,我只是不想幕后之人又抢先我们一步……当然,我也知道,以幕后之人的谨慎,或许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线索给我们查证……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笨蛋。”沈君昊看着云居雁絮絮叨叨地解释,一副生怕自己生气的模样。他由衷地笑了起来,趁着四下无人,他悄悄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声问:“他今天乖不乖?”
“你小心被人看到!”云居雁慌忙朝四周看去,却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今天对他们而言特别漫长。如果紫竹的家人真的死了,她百口莫辩,而幕后之人说不定早已磨刀霍霍等着他们。在这样艰难的时候,她肚子里的小生命是他们的安慰。就算只是为了他,他们也要同心协力找出幕后之人。
沈君昊看她紧张,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整天,他的神经都高度紧绷着。他看到的种种不堪,追根究底根本都是家人间的互相残杀。他能体会沈沧的心灰意冷,他甚至觉得他们根本不能称之为“家人”,但现在,他有了他们,其他的根本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