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回头,给了她一个“你且安心”的眼神,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掌。他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他只想告诉她,他不会受那些话影响。云居雁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笑了笑。
沈绣看着两人间的小动作。他们是那么的亲密无间,而她只是一个局外人。刚刚,她的手肘撞在了门板上,她的腰咯在了椅背上,她的脚扭了一下,他全然没注意到。只关心着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人。虽然以前是她主动疏远他,但她才是他的亲妹妹,唯一的妹妹。他怎么能这么对她?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
得知沈沧让自己马上过去,沈君昊很是为难。如果让沈绣回去自己的屋子,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可把她留在凝香院,他更怕她在激愤之下伤害云居雁。“你先回去吧。”他想隔开她和沈绣。
沈绣冷笑。云居雁看着她,对着沈君昊摇头。“你快去枫临苑吧,不要让祖父久等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沈君昊气恼。他有预感,沈沧找他这么急,一定是很重大的事。
云居雁依旧摇头,又对着沈绣说:“我记得三妹对我说过,我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她。我知道她这是善意的提醒。所以她刚刚说的不过是气话。”
沈绣冷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字一句对着二人说:“有些事,我以前没说,以后也不会说。现在我要回去了。”说着就往外走。
沈君昊想拦下她。可拦下了又如何?他能一辈子禁锢她吗?更何况就像她说的,她若真想把事情宣扬出去。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送走了沈君昊,云居雁回到房间,脑海中反复想着沈绣说的那些话。站在沈绣的角度,她确实有讨厌她的理由。至于她和沈子寒,云居雁只能深深叹一口气。
从血缘上来说,沈绣和沈子寒只能算远亲,但所谓“同宗不婚”。沈君昊把一切掐灭在萌芽中是对的,可坏就坏在沈绣一开始并不知道沈子寒的真实身份,而沈子寒却是知道的。他根本不会把沈绣当成女人看。
至于沈绣对沈子寒的感情有多深,按照沈君昊的性格,肯定一早就隔离了两人。人与人之间,只有相处了才会产生真实的感情。就像她对沈君昊,一开始只是执念罢了,而恐怕沈绣只是不甘心居多,再加上她很快就要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心中的怨念也就更深了。
云居雁再次叹气。某种程度上,她能理解沈绣的心情。当初,在她以为沈君昊很讨厌自己的时候,她也曾伤心、难过、绝望。只不过她比沈绣幸运,她和沈君昊两情相悦,又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大奶奶。”玉瑶进了屋,对着云居雁说:“三姑娘离开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据说她回了卧房,也不让丫鬟伺候,只说自己累了。”
云居雁点点头。虽然她觉得沈绣不会公开凤箫的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事情彻底解决前,她宁愿做一次小人。不过仔细想想,若是沈绣坚持不愿说细节,她和沈君昊不能把事情捅到沈沧那,毕竟这会让沈沧对她的印象更差。最重要的,若是沈绣被逼急了,故意误导他们,结局可能比她什么都不说更糟糕。
再想想沈绣说过的那些话,云居雁意识到其实她对沈子寒根本没有期待,她不过是不满沈子寒送了凤箫给她。真要说起来,云居雁同样觉得沈子寒对自己未必有太多的感情,毕竟那时她才十岁,就算她长得再漂亮也有限度。
云居雁命玉瑶让自己苁蓉、赤芍继续注意着沈绣,自己去了小厨房。
之前沈绣拿了自己做的五色糕给她,恐怕确有攀比之意。云居雁相信,沈绣一定以为她们做的五色糕是一样的。有些事必须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
两个时辰后,云居雁命玉瑶给沈绣送去了一旁冒着热气的五色糕,并带去了一句话: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沈绣坐在桌前,看着糕点上的热气渐渐散去,反复咀嚼着云居雁的话,心中满是轻蔑。在她眼中,云居雁做的糕点还不如她做的。人人夸她贤惠,不止精通音律,又入得厨房,出得厅堂,不过是看在她的身份,逢迎拍马罢了。
她恨恨地推开碟子,撸起衣袖。她的手肘早已乌青一片,不过没人会关心,没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把她护在身后,她只能自己用药油揉一揉,然后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床顶。
大概是哭得累了,又或许因为把挤压在心中多年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她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很快便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她走到桌前,看到盘子中的五色糕,想也没想就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随即马上想到这是云居雁派人送来的。她想马上吐出来,舌头却发现,她做的五色糕虽然比云居雁做的漂亮,但若是论味道。却有着天差地别。她马上想到了她那句: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凝香园内,沈君昊在沈沧那吃了午饭才回来,脸色比之前更沉重了。
“又事发生?”云居雁一边问,一边给他倒了一杯茶。
沈君昊本不想说,毕竟是外面的事,不是女人应该管的,可除了她,他又能和谁说?“玉矿塌了,大概死了十几个人。具体的要等晚上才知道。”他说得轻描淡写,但事情却是可大可小的。
云居雁知道。沈君昊表面接手了玉矿,但他还在学习阶段。有些事不是他说。底下的人就会去做的,再加上山高皇帝远,或许他的决定根本出不了沈家。“你不去现场处理吗?”她相信沈君昊的能力。危机有时候也是转机,这次的事或许是一个契机。
沈君昊也想过去,但就算他用最快的马,此去至少也要五六天,家里不止有一个薛氏。如今又有一个沈绣,而沈君烨、沈君儒也是意图未明,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撇下她?沈沧那边。他看得出,对他不愿亲自去矿场处理,他很是不满,甚至可能已经在心中责怪云居雁,但他实在放不下她,而他又不能带着她一起走。
“你放心不下我?”云居雁一语道出了他的担忧。
沈君昊摇头道:“矿场坍塌是很平常的事,我在家里等着消息就成了。”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用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沈君昊拍了拍她的脸颊。
云居雁握住他的手掌,抬头说道:“你去枫临苑的时候,我给三妹做了五色糕。我们都是女人,或者我才是能够解开她心结的人。至于母亲那边,你不能日日陪着我请安,更不能代替我去‘伺候’她用膳,所以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二叔和三叔一个在寺庙,一个终日不出房门,我不会和他们有任何交集的。”
“你倒是想得周全,好似很希望我早些离家一般。”
“我哪是这个意思。”云居雁放开他的手掌,认真地说:“你上次不是说,我们一定要趁早积攒足够的能力,否则永远都只能处于被动地位。我相信你一定能利用这次的机会让那些管事心服口服。”
“如果我弄巧成拙呢?”内心深处,沈君昊早已被云居雁说服了,可他太过担心家里的情况。对他来说,她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云居雁看着他眼中浓浓的担忧。她搂住他的脖子,笑道:“那这样吧,你把马管事留给我用。万一有什么事,他直接送我去舅舅家,这样你总该安心了吧?”
……
这一厢,云居雁正试图说服沈君昊“以事业为重”,玉衡院内,薛氏正摆弄着桌上的酒壶,转而问青纹“你确定万无一失?”那是一只鸳鸯壶。她要靠这只壶让云居雁痛苦一辈子。
青纹点头道:“奴婢这就示范给夫人看。”
桂嬷嬷在一旁仔仔细细看着,许久,担心地问:“夫人,这次十一少爷的生日宴放在枫临苑办,若是让老太爷发现这只壶……”
“怎么,你怕了?”薛氏斜睨桂嬷嬷。
桂嬷嬷连连摇头,急急道:“不是,不是,奴婢只是当然大爷……”
“你放心,我下了这么大的血本,不惜把玉矿炸了,让几十个人陪葬,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避免他留在家里碍手碍脚。”薛氏说得胸有成竹。.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