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宛抿唇,显出为难的神色来:“我只是不懂,她为什么要对我说。”
温承凝视她低下去的头,从这个角度看,只能看到头顶。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只用最简单的红绳绑了,上面坠两个金铃铛。
他就这样看着,思绪却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口中的话犹豫了许久,却没有说出口。最后,他说:“没关系,以后遇到了,能想起她的话来就是好的。”
杨宛仰头露出笑脸,对他用力点一点头。
然后,她说起这些日子自己在内院外院的境遇来。
温承听着,心里面却想着另外的事。刚才她问自己为什么席泓晴要对她说那番话,温承觉得,自己大概是知道缘由的。
杨宛……不,姚肃对杨宛,分明是已经有了暗生的情愫。但是,毕竟还是懵懂,这份情愫只是别样的好感,他自己却想不明白。
温承喝一口热茶,淡淡地想,既然这样,就不要点破好了。毕竟,杨宛如今的身份与姚肃如今的身份,就算说是天壤之别,也是说得过去的。他平静地看一眼杨宛,后者正说着上次出去碰到的事情,温承从中获取着自己想听到的消息,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
小丫头如今依旧只觉得日子没有以前畅快,不过,如今看这姚家……
温承又喝了一口茶,不,姚家怎么样,自己完全不知道。毕竟,如今的自己,可只是丞相府上一个小小的小厮。
他凝视着杨宛的目光变得温柔,以前杨家老二老是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个妹妹有多可爱,如今,温承觉得,自己其实也可以将她当做妹妹宠一宠。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越发地温和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除了除夕那日热闹了一下之外,杨宛再没有觉得过年有什么热闹的。
不过,她倒是见到了席泓晴的弟弟席宏远。席宏远跟着姚家的管事跑了一趟近海,如今回来,尽管皮肤被晒得黝黑,甚至有开裂的地方,可是整个人的精气神却显得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样子,还像一个空有勇气的少年,如今却已经有了几分沉稳气象。
他与杨宛在院子内相遇,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对着杨宛笑了笑,笑容大大咧咧,尽管依旧能看出那种振兴家业的沉重感,可是人却已经放开了许多。不再将它视为唯一的目标。
他给杨宛塞了个小玩意,杨宛拿着那明显从海边过来的贝壳回到居所,却正好被姚肃碰了个正着。
姚肃见她捧了一个大大的贝壳回来,也是好奇,听得是席宏远送她的,脸上就有几分不好看。
只是看着她脸上笑容灿烂的模样,却又将那份不甘心咽了下去,只是嘟嚷:“我也有这样的贝壳。”
杨宛笑眯眯地说:“可是这个是远哥儿送的,是他亲手在海边找到然后带回来的。”她捧着脸一脸向往:“听起来就觉得,很有意思啊。”
姚肃闷闷地坐在边上生闷气,杨宛很快就发现他的心情不佳,笑眯眯地将贝壳凑到他耳边去:“你听。”
贝壳里面传来风呼啸而过的声音,甚至隐约可以听见海浪拍岸。一声一声,声声入耳。
姚肃的表情渐渐地就温柔下来。
“真好听。”他笑着说,杨宛笑眯眯点头:“对吧对吧,真好听。”
两个人你听一会儿我听一会儿,时间就这样在无形之中被打发了。
这些日子,杨宛跟着姚肃的学习,已经学到四书了。进度虽然看上去快,可是陆先生却说,四书重要,别的杂书也不能放下。
“若是只学四书,旁人说起什么典故,只怕你都答不上来。文人的风流雅致,可就是在那一堆一堆的书中间出来的。”
姚肃不服气地辩驳:“可是爹爹就只学了四书。”
陆先生卷了书卷,敲一敲他的头:“既然如此,你可见旁人称赞丞相大人诗书风流?丞相大人是个实干家,却不擅长这些风花雪月的。”
姚肃鼓着嘴做不满状,杨宛在一旁抬起头看一眼姚肃,又看一眼陆先生,想起自己的父亲。那时候的父亲,与母亲之间,倒是确确实实地是陆先生所说的风流雅致了。
春日里赏什么花,用什么样的水泡茶做点心,又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来配……仿佛也没有定式,可是旁人说起来,却总是要称赞一声雅致异常的。
杨宛想,这样的本事,大约自己是永远都学不到了。
她低下头去,将忽然涌上来的那一点酸涩按捺回去。
自己已经不是杨家的贵女,这些东西,又有什么必要呢?不学,倒是正好。
只是虽然这样想着,却始终觉得意难平,一时之间就有些郁郁寡欢。
直到有人送了消息过来,去岁给杨玲的信件,辗转到了现在,终于是得到了一封回信。
信中说的事情,让杨宛立刻喜上眉梢。